簡?拉菲格一如往常一樣坐到了自己的床邊解散發髻,閉上眼睛默背著長老教授的咒語,幾年下來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習慣,靠著天賦和自身的努力,她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將基礎練習的十八條咒文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默背完畢,今晚的溫習才算是結束了,對著桌上那一灘灼亮燃燒著的燭油,簡伸開手將那團明亮的光虛握在了掌心,一邊調動著魔力一邊默念著第三條能夠使水化為水霧的咒語——在她看來這條咒語用來熄燈委實太合適了。
但今天,空氣中的水元素卻出奇地安靜,沒有半分遵從她命令的意思。
簡微微愣了一下,以她的控製力不可能做不到這種五階的孩子也能做到的事情,她定了定神重新將魔力彙聚起來,命令領域中的水元素離散降臨,調動了比上次多出四分之一的魔力。
但仍舊沒有動靜。
她突然有些急躁不安起來,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降臨,她將手遙遙指向那點明亮的燭光,口中輕吟。
“Xifer.”
本該隨著召喚而出現的水柱並未如期,像是被剝奪,又像是被壓抑。
簡終於察覺到了,圍攏在整個房間周圍的,令人心悸的壓力,那樣強大的力量之下,水全部聽從於那人的命令,不給她分毫的餘地。
她站起來,清晰地感覺到,那力量,應該是向著她來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做出了回應。
然後下一秒,一股寒涼的水流,輕盈地纏繞住了她的脖頸。同時整個籠罩著周遭的魔力場像是心髒搏動一樣收縮舒張,她的麵前便多出了一道身影。
她曾經小小地奢望過的,那樣綴滿了花邊和蕾絲的華麗裙裾,緞帶束發,鈷藍色的卷發略顯規矩,那女孩的眼神明淨而稚嫩著,但看著她的時候,十分堅定。
簡有些訝異著這個比自己還要矮上一小截的女孩,她身上顯而易見地帶著不屬於他們這裏的、上層的強大和尊貴,那張臉莫名熟悉,即使一直所見的不是同一個人,卻也已經足夠她推出麵前之人的身份。
“不愧是芷洛娜大小姐,”簡輕輕歎息,“您的天賦和能力,遠遠不是我所能匹敵。”
芷洛娜似乎並不在乎她的這句話是發自肺腑還是簡單的逢迎,無聲地將環繞在她脖頸的水流緊了一緊。簡在短暫的窒息下微微掙紮了一下,終於還是放棄。
“……是為了一周後的族選麼?為了讓特安希……二小姐當上少族長。”
“……”芷洛娜短暫地沉默了片刻,“你可以這麼理解。”
“那完全沒有必要啊,”簡無奈地笑了笑,“連您我都毫無反抗之力,又怎麼可能贏得了二小姐呢,我隻是走個形式,謀一個族中的高位而已。”
“我不會讓特安希……在這種地方呆上一輩子的!”芷洛娜似乎突然激動起來,水流的環繞變得更緊了。簡不由劇烈地咳嗽幾聲,試圖掙脫那個力量。
“您……咳咳……你是……你要的是、你要的是少族長競選的名額!”
芷洛娜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她想要尋求的未來,比我適合離開這裏。”
簡嘲諷地笑了笑。
“真是諷刺……向我們這樣的人終其一生都爭取不到的東西,你們卻爭先恐後地舍棄,說到底……所謂的嫡係,不過是一群被蜜糖和華服嬌養長大的孩子而已……”
“閉嘴!”芷洛娜尖銳地喊了一聲,“你懂什麼!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必須拿性命去換取的是怎麼樣的東西!你們向往!就像是烏鴉向往著金絲鳥籠裏的食料一樣!你麼從沒感受過那背後要我們付出的東西!”
像是羽毛華麗的鳥兒被迫高歌取悅飼主,樸素平庸的家禽等待著被宰殺的命運。
簡感受著那股因著窒息衝入口鼻的血腥氣,僵硬的手指微微舒張著,卻仍舊沒能得到來源於水元素的回應,她的腦海深處,已經開始嗡鳴。
“……威……威廉……”
迷蒙的痛苦中,她喚出此生最珍視的人的姓名。
“我會治好他,”像是心底的某個地方被微微地觸動了,芷洛娜的嘴唇微微翕動,將一個意念傳入簡已經混沌的腦海裏,“以芷洛娜?拉菲格……不,是「漣漪」的名義發誓。”
“……謝……謝謝。”似是不甘,又如釋重負地,簡在水的絞索下艱難地吐出這樣的語句。隨著視野緩慢地變成血紅色,她原本就不甚白皙的麵上,漸漸染上了可怖的紫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