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王緘?碧青之章?狂化(2 / 3)

那隻白狐的眼中突然盛放出強烈的綠色光芒!坎德拉這才知道那是一隻被活草控製著的植物傀儡,她忽視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凱德的能力和心性固然不及佩瑞恩,卻也不會僅憑大長老便被奉為新生代中最具才華之人,他怎麼可能沒有半點自己的發現呢?

狐狸的牙上下開合,被叼在口中的某個東西被嚼碎,整隻白狐瞬間炸裂成了一朵碧色的繁花,濕淋淋地掛在佩瑞恩的藤蔓上。

瞬間靜默。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這短短的刹那間改變,一直小心維係的某個界限終於潰敗,佩瑞恩悄無聲息地跪了下去,周身領域瞬間下陷,數以百計的藤蔓從地表陷落之處瘋狂暴湧、纏繞、糾結、生長、衝天。

很難用語言形容那是一幅怎樣的景象,仿佛無數個千年被強行壓縮在了一刹那間。

從主藤根係衍生出無數細小光滑的藤蔓,無枝無葉,無花無果,每一條掄起來都帶起銳利的破風聲。凱森沿著林葉悄無聲息地退去,麵上的笑意殘酷而詭譎。

坎德拉麵色慘白如生絹,終於還是到了麼,這一天?

而此時的族長宅邸,一幹長老風風火火地衝進族長的書房,他們的麵色也都分外精彩,有的恐慌,有的狂喜,有的憂慮。

此時的伊格特蘭德族長背對著他們麵向巨大的落地窗,從那裏遠望巨蔓森林的方向,群鳥驚飛萬獸騷動,細碎藤蔓的瘋狂甩動,宛若一個長發披散的女人舞的癲狂。

“我都知道了。”伊格特蘭德族長並未回頭,他的身形陷入高背椅看起來那麼佝僂,原本壯年的他仿佛在瞬間蒼老了幾十年。

三年來的每日,他都坐在這裏遙望著巨蔓森林,那裏靜謐如昔煥發生機,但他知道這份靜謐遲早會被打破,將引來的是鮮血的獻祭。

所以三年前的那日,他站在碧鱗的背上遠遠地看著坎德拉的翡色長裙在晨風裏起落,風息撚開她的發絲,他看不見她的眼眸,失神之下問了一個原本完全沒必要去問的問題。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

“雖死無悔。”

絕豔的少女用精靈語高傲地回答,麵上的笑容卻淒慘到不成模樣。

她是……決定了的。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變故都不能動搖半身的意誌、用精靈語發下的誓願,她不再是坎德拉?伊格特蘭德,從她決定了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屬於伊格特蘭德,她是「頹敗」,她的生命隻屬於森之王,直至永恒的永恒。

他起身,老執事從衣架上取過白色的大氅,暗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翻飛,力量與生機並存——第十一森之世家伊格特蘭德。

沒人會懂的吧,他自嘲地笑笑,指尖拂過那象征著尊榮與權威的火焰。你們所見的光耀,正是我們的牢籠啊。

“走。”他輕輕吐出一個字,身影虛化猶如疾風迅疾。

坎德拉的眼瞳深處翡色花輪次第盛開,正正徐徐地旋轉著,死亡領域全開,那些細小的藤蔓難以近身,在她身旁五米範圍內枯黃飛揚成沙,仿佛有著無形的域以絕對的死亡狂暴駕臨。

濃密的灌木叢之後,歪坐在輪椅之上的凱德麵上沒有笑容,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一本舊書的書脊,冰涼的蝕刻在他指尖留下些許印記。雖然失去了視力,但二階的感知還在,他感覺到麵前似乎有一棵蓬勃生長的巨樹,煥發著以死亡為代價的無盡生機。

他覺得有些無趣。

長生藤、德蘭、完態和半身,這些自遠古就不甚明了的概念,也許本就不是人類能夠戰勝的東西吧。長生藤為森之王的原身,能夠令其狂暴的的也唯有森之王本身,於是他得到了,深埋在整個希爾芬之下的,曆經七個千年仍舊流淌著的森之王的鮮血。那不是半身亦或是完態的鮮血,而是真正的森之王的鮮血,是希爾芬?伊格特蘭德——初代的森之世家始祖從幻森帶來的,來源於她的老師,第十一森之王佩瑞恩的鮮血。僅僅是三滴血,就足以令長生藤為之狂暴。

坎德拉還站在那裏,她的腳下就是一條不得破除的防線。她遙遙地望著那棵無法停止生長的巨木,清晰地記起數個千年前,血雨降下,王城崩塌,在幻森的西北之地,無數的藤蔓聚集成了新的高塔。紅色的雨絲順著未曾結合緊密的縫隙一點一點流經長生藤的根部,一點一點地絕盡它的所有生機。森之王站在被藤蔓包裹著的黑夜裏,無奈地看著長生藤枯萎了再生長,生長了再聚集,明明知曉必死的結局,但它還是那麼固執地護衛著這一點萬年生就的魂靈。

隨著血雨的侵蝕,長生藤漸漸無法再抽出新的枝條,它將全部力氣都用於鞏固現有的枝幹,但終究還是不免扭曲,皸裂,幹枯,泛黃。

無人所見的黑夜裏,森之王的發梢褪去了飽滿而濃豔的翠色,轉而被粗劣的枯黃取代,在死去的藤蔓維持不住糾集的狀態如同繁花一般鋪展開來時,它的心就已經死亡,唯有一顆閃爍著晶瑩綠色的種子,在泛著血腥味的泥土之間固執地閃光。

長生藤是有著感情的,萬年裏,昏漠中,被消磨到大概隻剩下了歉疚,在那場浩劫之中未能保護的,是它心底永遠不得提及的傷痛。

而今當屬原主的鮮血再度灑在了它的身上,舊有的慘痛回憶被粗暴地喚醒,它怎麼可能不瘋狂。隻是這樣的瘋狂,是要以佩瑞恩?伊格特蘭德的生命作為代價的。

她聽見破風的聲音,知道那些“行刑者”們就要到了。

五位長老以及伊格特蘭德族長站在坎德拉身後,她的披肩和裙擺都在風裏飄搖。

“請退後。”坎德拉開口,聲音淺淡,“我要把封鎖解開了。”\t

沒有質疑沒有埋怨,平淡迎接自己的終末,千千萬萬年多少個作為“記憶”的半身都這樣做了,她也,不會例外。

雙手交疊,像是把風從地麵掀起,絕對死亡失效,長生藤更加不受控製地暴湧而出。每一條藤蔓的末梢都像是利劍,刺向四麵八方結成致密的網。眾長老慌忙後退,也直接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凱德和推著他的凱森。

“——你們?!”大長老震驚萬分,“不會是你們讓長生藤——”

“是我做的。”凱德伸手將凱森護在身後,“他自己偷偷跟過來的。”

“哥?!”

“這……”

“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凱德淡淡地挽起自己的袖子,他穿著白衣,上麵沒有綠色的火焰,那或許算是一種被放逐的形式吧。每個人都看到了那層蒼白皮膚之下的骨骼,他的生命隨著眼睛一同不斷流失,無可抑製。“權當是……拉個一起上路的好了。”

沒人說話,除了大長老震驚而慌亂,其餘四位長老都保持著緘默。

啪!地一聲爆響,鮮血順著凱德的嘴角流淌而下。伊格特蘭德族長沒有再看他們兩個,轉身對五位長老下達後撤的指令。

凱德摸了摸唇邊沁出的血跡,自嘲地笑笑。伸手把凱森往長老們的方向推了推道,“跟著去吧。”

“哥?”凱森茫然。

凱德笑著搖了搖頭,目送凱森走向長老們的背影,緩緩挪開了遮掩在胸前的衣袖。鮮紅色正在白衣上大片大片肆無忌憚地盛開著,一小段光滑而銳利的藤蔓穿透了他的胸口,他仰頭向著那兩人的方向看去,恍惚看見少女站在巨木之下,看著他的眼神裏充斥著嫌惡和鄙夷。

他沒有再說話。

長老們站在不遠處的樹頂上,看著坎德拉蹲在石灘上摸索著尋到一塊銳利的石片。她一邊向著長生藤走去,一邊用石塊緩緩割開自己的手腕和脖頸。她踢掉了高跟鞋赤腳站在碎石嶙峋的地麵,精致的腳踝每走一步就更加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