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內,小孩仍在看不知是從哪裏拿來的折子。桌上燭台裏的燈火閃躍,淡出一片橘色的光暈,即使是入了秋的深夜,楊瑾亦是覺得從心裏暖了起來。走了過去,吹滅小孩跟前的燈。

“該歇息了。”

“嗯。”小孩順從的拉住他伸過來的手,跟在他身側。

楊瑾替他解下外袍,然後用厚實的被子把他捂住,“你先到床上去,莫要著涼了。”泠然應著,卻仍站在原地。

“怎麼了?”楊瑾問。

泠然沒有答他,他丟下被子,走到正在脫衣服的楊瑾跟前,說道,“我幫你。”伸過手來就幫楊瑾解起了衣帶。

“別......”楊瑾本想拒絕,但看小孩一臉認真的模樣,手抬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小孩比起他稍矮,半垂著頭站在他跟前,就像個小媳婦似的。楊瑾不禁就想起了,方才嚷嚷著要嫁與自己的泠嫣,唇角微微挑起抹笑容,對小孩道,“泠嫣要我娶她。”

小孩的手明顯的頓了頓,遲疑道,“你答應了?”

“你說呢?”

“......”泠然緩緩垂下頭,解起了楊瑾腰上的衣帶,不知早上宮人是怎麼伺候楊瑾穿的衣服,衣帶竟係到了後腰上,他隻有把手環到楊瑾腰後,側臉輕輕擦過他的肩頭,看起來就像抱著楊瑾一般。

“她愛慕之人是楚闊。”,楊瑾想都未想就說了出來。順從的由著小孩,把自己的衣服褪下,他早已經把小孩當成了這個世上與柳南明一般重要的人。所以他沒打算過瞞他。至於小孩會不會告訴楚闊,會不會因此辜負了泠嫣,會有怎麼樣的後果,他從未想過。他如此的信任著泠然。同時也為這份信任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這.....”小孩拿著他的衣服,滿臉的驚訝。任誰都料不到,吳楚唯一的帝姬,既然愛慕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的侍讀。

楊瑾沒有做什麼解釋,摸了摸小孩的頭,“時候不早了睡吧,明日還有早課。”

小孩點頭,與他一同躺到床上,輕輕側過身,看著楊瑾安靜的睡顏,眼裏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終,楊瑾次日是沒去成早課。理由是,太後一早就差人來說,晚上宮中要設宴為泠嫣選婿。那些個未來的駙馬,一早便會到宮裏來,陪帝姬用茶,賞花。按規矩,帝姬不能一人,得由已經出閣的姊妹或者生母作陪。可惜泠嫣並未姊妹,昨日又與貴妃吵紅了臉,最後不知是誰出的主意,“不如讓世子陪帝姬去吧,宮內就數世子與帝姬關係最好,世子傍得一身好武藝,若是誰膽敢對帝姬不敬,世子在亦好有個照應。”

楊瑾又不是女人,這主意真是爛得不能再爛。太後想都不想就給否了,可是淵帝卻答應了。

泠嫣聽說是能由楊瑾陪著自己,亦是樂成了朵花,拉著太後便是一聲又一聲的“好祖母。”最後喊得太後都氣樂,揮揮袖子,由他們去了。

楊瑾難得著了正裝,向來不怎麼規矩的頭發,如今亦是老老實實盤到了頭頂,他年紀未到不能帶冠,於是宮人取了一支剔透的玉簪,將他的頭發固定住。露出了常年藏在額前碎發後的濃眉,整個人精神了不少,英氣十足。

連著泠嫣看見他,眼睛都不禁繞著他轉了好幾圈,連誇好看。楊瑾本就是極不情願來的,這時沒搭理她,自覺的站到她身旁,讓那些嬤嬤說待會該如何,不想待會做錯了什麼,招人笑話。

嬤嬤說話的時候,泠嫣也不鬧他了,安靜的站著,等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嬤嬤終於是說完了。叫來了個宮女,帶兩人去禦花園。當然,那些個未來的駙馬們早已經在那裏等候許久了。

如嬤嬤所說,帝姬身份尊貴,自然得守一份矜持,初次相見,不得露出真顏。但是,自己又非女子為何也要如此。楊瑾看著跟前,隻露出幾個空隙以供他與泠嫣看到不遠處幾個人影的屏風,覺得分外不滿。

泠嫣看著他這般表情,心裏就不禁癢癢,於是開口調侃了句,“這般閨中淑女的感覺如何?”

楊瑾轉頭看了她眼,如實道,“不好。”

泠嫣當即輕聲笑了起來。

此刻正好,屏風外一人正在講自己偶遇的趣事,聽聞道屏風內的帝姬的笑聲,頓時覺得受到了鼓舞,又倒了不少自己與友人的趣事,以再博帝姬一笑。

而泠嫣逗楊瑾逗得正歡,並沒有像之前,敷衍的去追問些什麼,由著他說。那人說了大約小炷香,說得口幹舌燥,又不敢擅自喝茶,還得維持著一臉溫和的笑容,真是愁死了。

楊瑾被泠嫣逗得有些招架不住,無奈他又不能像往常那樣去反駁,透過空隙看著那位不停說話的公子,莫名的生出了幾分心心相惜之感。

好在泠嫣還是記住了嬤嬤的一些話,再那個公子幾乎撐不住的時候,開了口。那公子如臨大赦,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喝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