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誰?”泠瑜轉身大喝,在旁的宮人立刻竄到門外。接著便急急忙忙的喊道,“世子落水了,世子落水了。”

小廚房新製了幾種新花樣的點心,太後一人享受也是乏味,人的年紀越是往上就越容易覺得寂寞。她歎了口氣,就差人去邀了宮中幾位品級較高的妃子來祥寧宮賞花吃茶。誰料差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複命,書館那邊就傳來消息,“世子落水了。”

“到底怎麼回事?”太後麵露怒色,她不信楊瑾是那種大意得走到池子裏的人。再看屋子裏坐著的七皇子與九皇子。特別是九皇子臉上那些零星的傷痕。具體的事,她心裏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幾個宮人沒見過什麼世麵,根本受不住太後這般氣場,不一會就跪在地上全招了。

“淑妃留下的玉佩?”

“是。”泠然應道。

太後道,“拿來。”楊瑾心道不好,連忙跪下來,“皇祖母。”

太後看了他眼,繼續道,“不要讓哀家說第二遍。”

泠然心不甘情不願的遞了出去。

太後褪下護甲,手指輕摩著玉上那開得過分燦爛的荼蘼,唇角輕輕挑起。下一刻白玉越過楊瑾的頭頂,摔落在地上,通透的白玉被摔得粉碎。碎了一地的荼蘼花,楊瑾整個人都愣了。

泠然也愣了。

荼蘼本是春末的花,開的絢麗,結束得也燦爛。一樹的花,一夜之間全部落下,春天也在那一地的花瓣裏結束了。

“嗚嗚嗚,他們說是然兒害死了母妃,然兒是怪物。”小孩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哭的分外傷心。

“莫聽他們胡說,然兒才不是怪物。”

“真的?”小孩抬起霧蒙蒙的眼睛,女人忍不住揉了揉他頭發,“真的。”神情分外認真。

“那……如果然兒真是怪物,安母妃會討厭然兒嗎?會不要然兒嗎?”

女人頓了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孩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笑了會,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低聲道,“傻孩子。”

小孩愣了,女人額頭輕輕貼上他的額頭,“我會一直守著你,一直,一直……”

荼靡的寓意是結束。懷裏人體溫漸漸散去,手捂著臉,指間是止不住的淚水,“嗬……騙子。”

雨依舊在下,落在池上,濺出一圈又一圈漣漪。小孩靜靜站於一旁,白色的衣服與他手裏白色的傘,慘淡的如同一張白紙。楊瑾這時候才發現,他很瘦,瘦的衣服掛他身上,就跟掛架子上似的。想起小孩跪在地上的絕望,還有那塊被摔碎的玉佩,心裏某處莫名疼了下。湧出種想要上前去,哪怕隻是與小孩說說話也好的衝動。可校場的事……小孩是怕自己的吧。楊瑾這般想著,遲疑了半天,才憋出了句。

“你是不是沒有好好用膳?”

小孩轉過頭看著他,顯然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楊瑾抓抓頭,尷尬的笑了笑,“不喜歡也沒關係,糕點喜歡嗎?”

“世子咱們該走了。” 福祿在旁提醒道。

“釉玉姑姑做的點心……”楊瑾還想說什麼,福祿繼續道,“世子莫讓娘娘等久了。”楊瑾隻得作罷,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小孩,轉身與福祿走了。

軟轎簾子垂下時,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從眼前一閃而過,急急忙忙進了院子。

“這是?”

福祿招呼著轎夫起轎,應道,“楚闊楚公子,九殿下侍讀。”

“哦。”掀起轎簾,長廊另一頭,少年撐著墨青色的傘,走到小孩身旁。手拂過小孩麵頰,為他擦去臉上的雨水,亦或者......淚水?

看他們一起承受著漫天的雨點。楊瑾胸口竟有種說不出的發悶,直到小轎越走越遠,再看不見兩人的身影。

待出了書館,行了一段路程,轎子外傳來輕輕敲擊身。

福祿在外道,“世子,小的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瑾應他,“你說。”

“世子,在宮裏,心地太好並不是什麼好事。”

楊瑾暗暗歎氣,果然以太後的精明,早看出他落水是因為見九皇子玉墜被奪的一時惻隱。但說他心地好,似乎有些太牽強。

剛想反駁,便聽福祿問道,“世子可知,娘娘為何當著你的麵砸了那玉墜?”

“太後不希望我惹事?”

“錯。”福祿一改平日唯唯諾諾的口氣,語重心長道,“世子如今正處在風頭浪尖上,自顧都不及,任何的不忍,惻隱之心,隻會害人害己。”頓了頓,“世子真想某人好,不如一切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對。”

兩人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楊瑾放下轎簾,垂下頭臉上染了抹輕笑。

順其自然?

不聞,不顧,不管?

天邊又劃過一道閃電,雨又大了幾分,雨敲擊著皇城連天的頂濺出一層蒙蒙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