ʮ(2 / 2)

我停住腳步,轉身對著塵土飛揚的工地。我說:“不是說好了明天走?今晚再歇歇就好利索了。”他在我身邊站穩了,也轉頭看著工地。風吹動他的發,在我視野的邊緣晃動。

他說:“又何必呢?非要留在飯店裏養?”

“不用。你隨便。早點兒回去也好。”我轉頭繼續走。他卻站在原地不動。我走出四五步,仍不見他跟上來。我回頭去看,他仍麵對著工地,嘴微微噘著,發舞動得更劇烈了。

我低頭看腳下,黑亮的皮鞋上落了不少新鮮的泥點兒,顯得格外紮眼。我抬手抹一把鼻子,鼻頭兒正涼,唇邊的胡子茬兒有點兒紮手。兩天不刮就紮手了,我畢竟是三十歲的人。

我走回他身邊,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低聲說:“還是明天早晨再走吧,飯店睡得比較舒服些。”我手下用力,他便轉了身子跟我走。一步又一步,我感覺到他肩膀的起伏。我再低頭,看腳下的路。路很泥濘,很多新的泥點兒,不停地濺到我和他的鞋子上。他穿一雙白色的旅遊鞋,此時雖也沾滿了泥點兒,卻不如我的黑皮鞋更加見不得人。

突然有汽車在我們背後鳴笛。我拉著他閃倒路邊。車開過去,又濺了些泥點兒到我們的褲腳上。我們異口同聲,對著那車子的背影放肆地罵了一句,然後我們都笑了,笑得有點兒誇張,這樣說,因為原本沒什麼好笑的。

“星期六就走,這麼著急,有人等著吧?”他邊笑邊問。

“對。老婆等著。”我邊笑邊答。

“就知道,老婆怎麼舍得你離開那麼久!”他回答得輕輕鬆鬆,仿佛突然之間換了個人。

“是啊。”我點點頭。

“嘿嘿,老婆最好!給她買禮物了?”他抬手勾住我的脖子,象老朋友一般。

“沒有。哪兒來的時間?”我搖搖頭。

“這怎麼行?不行不行,沒時間也得買。走走走,現在就買,就在這兒買!”他似乎突然來了興致,硬把我推進路邊的一家小禮品店。禮品店很小,貨卻很多,琳琅滿目。他手指著櫃台裏的水晶十二生肖說:“就買這個。她屬什麼的?”

“屬虎。”

“嗬嗬,母老虎!哦,失言失言,別生氣啊……”他又笑,忍不住似的。

我掏出錢,痛痛快快買下水晶小老虎。老虎雕得雖有些粗糙,但畢竟是水晶,也說不準,但至少是玻璃,所以晶瑩剔透。

我們走出店來。天色真的有些晚了,恐怕有四五點的光景。我們並肩往回走,腳步很輕鬆,輕鬆得仿佛我們在邊走邊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