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身上便隱隱籠罩上了一層奇怪的氣膜,雨珠落在他再上衣裳上時,就好似跳珠落在地上,被彈得遠遠的。
走回屋子裏,空落落的觀裏並沒有太奢華的擺設,屋正中是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桌上一杯茶,一個茶壺。在屋堂正壁,有一尊泥像,沒有漆顔色,但絲毫不影響所展露出來的威勢。
少年走到泥像前,恭恭敬敬的伸出雙手合掌,把掌抬在胸口,然後身子向前傾斜三十五度,把頭低過雙手,以示對雕像最大的尊敬。
然後,收手。
少年走到泥像前拿起三柱香在旁邊的火油碗裏把點燃,將三柱香插在泥像前積滿了滿滿一缽的香碗裏,又作揖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進了旁邊的偏殿。
簡陋到極至的小房間裏沒有太多東西,薄薄的被褥疊得四四方方,非常整齊,在床上擺著一張四方的小布,布上並沒有太多東西,有一封信,有一塊白色的玉,像銅錢,中間有一顆很奇怪的小顆粒,不是珠子,是一顆石頭般的種子。有一疊錢,全都是一塊一塊的,壓底的有幾張十元的,還有一張五十的,沒有一百元的,總共數目加起來應該不到三百塊錢。
有一柄生了鏽的小刀,鏽糊糊的,看上去非常鈍,有一本藍色的老書,封麵上的紙張還是新的,上麵有幾個字《玄清太乙經》,似乎並沒有太正式,但男孩的目光落在這幾個字上時卻非常得認真。
把布的兩個角對折,製成一個簡易的包,男孩把包挎在了右肩。
出門後,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草棚,那裏什麼都沒有,但男孩望著了兩分鍾後,這才把目光收回來,看向前頭遠方的天地間,輕吮上一口氣,便跨步朝前頭走去。
出了院場前麵就是一道長長的石階,一直通到山腳下,少年頭也沒回下了石階,直到最後走到山腳時,才回頭望了一眼半山腰的道觀,沒有太壯麗的景色烘托住道觀的清高,反而因為雨霧朦朧而看不清楚那隱藏在濃鬱翠青的樹葉裏的那個破舊的小道觀。
少年轉過身,走了。
在他身後半山腰的道觀裏,一位老人靜靜的站在雨中,他背著手,若有若無的呼吸聽上去非常虛弱,他靜靜的看著山腳下那青蔥樹葉裏小道上的那小背影,黯然間,他蒼蒼的眼睛裏溢出一顆熱淚。
直到少年走了一個時辰後,山道上又走來了兩個人,一個胖子,一個女人。
胖子很胖,挺著個很大的胖子,像是酒壇兒,像這樣的人爬石梯應該是非常吃力的,但在他那腳下,每登上一步階梯都顯得非常輕鬆,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的腳掌下是幹的,也就是說,他即使每一步跨出去,但腳並沒有落在地上。
在胖子身前的是一個女人,穿著紅衣裙子,打著一把紅油傘,傘上麵的光非常油亮,像是一片片晶片似的,雨沫子落在上,化成了一團團水煙。
兩人不急不慢地的走到最後一道石階,踏入清風觀的院場裏。
在院場的前頭,一個蒼蒼的老人正背對著他們。
“終究是不肯放人一馬啊。”老人的聲音很弱,聽上去像是細細的風聲,隻是這聲音卻又清清楚楚的傳到院場裏的每一個角落。
那胖子摸著自己酒壇兒一樣的大肚子,笑著說:“找你還真不容易。”
那女人依然打著傘,隻是說話的聲音很尖銳不怎麼好聽:“孩子呢?”
“死了。”老人平平靜靜轉過身來,精銳的目光裏綻著絲絲光線:“所以說,你們不用找他了。”
“你覺得我會信嗎?”胖子擠出一張笑臉,但臉上的笑容冷得很快。
“會。”老人說得很淡定,卻又很絕對。
“有你在,就不愁……。”女人的話未完,老人就張口吐出一口黑血,她吃驚的張著嘴道:“為了保護他,你竟然服毒自盡。”
“沒了我,所以你們找不到他了。”老人臉色越發蒼白,但卻在笑。
胖子冷肅的臉變得極為凝重,卻又有些不願:“我們來就沒想殺你,何必要對自己這麼狠。”
“都是一把老骨頭了,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意義。”老人笑著道:“塵巒殿坐不了主,終有一天,他會回來。”
“傲蒼茫,到死你都執迷不悟。”
“信仰不同而已,追隨不同而已,他終究不是長子,即使殺了兄長,他也沒這能力坐得了這位,因為他得不到種的傳承。”
“即使沒有種的傳承,殿下也能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