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後,春色漸明,皇上帶著新封的三位小主泛舟湘湖。
湘湖位於禦花園中央,四周風景宜人,初春時節,正是柳發新芽之際,遠遠看去一片淺淺的嫩綠,仿若畫卷。
蘇硯一身金龍黑衣坐在舟上,身前三位佳麗淺笑盈盈,把酒言歡。其中屬禮部侍郎嫡女李心玨最為伶俐,她一會出個謎題一會又要做遊戲,鬼點子層出不窮,即便皇上一直冷著張臉,也毫不怯場巧笑言談。
與之相比,遠縣縣令之女安緣便顯得內斂許多,她坐在最為下首的地方,幾乎一言未發,就算旁人說到了好笑的事兒,她也隻是以袖掩口,輕輕一笑,笑過又怕自己太過放肆,有些擔心地瞄上蘇硯一眼。
輕羅和安緣一樣,話不算多,卻很是聰慧,總是在適當的時機捉住話題,雲淡風輕間便成為了這幾人中的主角。
皇上的酒杯空了。
她捧著桌上精巧的酒壺,還未等蘇硯開口便將杯盞斟滿。
蘇硯舉目看她一眼,她麵上笑得更加清麗,心裏卻莫名一抖。
其實,在這偌大的皇宮裏,她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如何能夠不怕呢?何況這皇上身上危險的氣息這麼濃烈,隻要稍一對視,她就會莫名地心慌。
這種感覺,除了六年前在梨香院與夜宮主相見時,便再沒出現過。
有時她甚至突發奇想,這二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這種可能性極大,因當時的花玉容是在夜宮主身邊的,而今能違背舊例以男兒身留在宮中,卻是因為皇上。
不過真相如何,她並不關心,她千辛萬苦進入宮中為的不是皇上,而是花玉容。
這廂在湖中泛著舟,鳳鴛卻在藥田裏忙來忙去,連泥土弄髒了白色衣裙都沒有注意到。花玉容從遠處跑來,笑嘻嘻地用袖子擦去她額頭上的灰土,道:“難得今兒個天氣這麼好,聽說宮裏造了兩隻小舟,不如我們去湖上賞賞風景曬曬太陽?”
“不行。”鳳鴛瞥他一眼,“都忘了自己是剛從病床上下來的了?湖上濕氣重,不能去。”
就在前幾天,花玉容突然大病一場,她在床邊熬了兩天才硬把他救過來,這時候哪能由著他使性子?
可鳳鴛隻知他病了卻不知他為何生病,其實就在她將輕羅額上梅花圖樣拿出來的那天,花玉容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原來他兩次愛的,竟是同一個女人,但讓他痛的是,相比於醫仙他更了解鴛兒,他知道她愛的人從一開始就是蘇硯,到現在也不會改變,六年前他在那場故事裏扮演著配角,六年後也依舊如此。
抑鬱成疾,遠比他想象得要嚴重。當他在無數夢境中掙紮徘徊,終於睜開眼睛時,他看著床榻邊打著瞌睡的女子突然哭得撕心裂肺,女子被驚醒見此情此景,卻以為他是病痛難忍,她為他心疼,淚濕衣衫。
兩個人相擁而泣,卻不是為同一件事,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後來,花玉容病愈了,可心裏的疼卻永遠留下了,他更加強顏歡笑,為了鳳鴛也為了自己,可也不知是為什麼,盡管那麼疼痛難忍,但他還是願意好好地活著,活在有她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