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玉收回被她甩開的手,也不覺得尷尬,踱步來到窗前,眼睛盯著不遠處海關鍾樓。
“不,林老師,我不是想問你下棋的人到底是誰。既然我是棄子,又還活著,那麼我一定是安全的了。隻是我傷心,我那樣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你竟然會把我試做棋子。”以一輕輕地說,又搖頭又苦笑,“我不是生氣,隻是悲哀。我果真是個王八和綠豆分不清的二缺。”
“不,以一你隻是單純。”林如玉轉過身,冷靜地打斷她的自怨自艾,“每個人都有過單純的歲月,不要這樣否定自己。”
“是的,我很單蠢!”她側重這個“蠢”字,“活該我被梁甜甜算計被韓美芝算計,被宗太太算計,被——”她睜大眼睛盯著林如玉,卻沒有說下去。
如玉知道她要說什麼,但是她不願同一個心智尚未成熟,身體又虛弱的病人計較,她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砍斷這段對話:“你不需要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你隻需要知道我們不曾傷害過你半分。”
她停頓一下,“或者主觀上沒有這個想法,但是有時候客觀事實的發展不以人的主觀意願為轉移。”
“哈,林如玉老師什麼時候改行教哲學去了,還是馬列主義哲學?”陳以一譏誚地說,內心又悲又憤,她心口的那口火鍋剛剛沸騰就被林如玉連鍋給扔掉了——林如玉轉身向外走的背影分明傳遞著“我不想和你說”的信息。
“林如玉!你是個獨裁者!當你需要我進宗家,你就把我送進宗家,不問我心裏所想;現在你又要我去和宗家要什麼?”
林如玉轉過身,麵孔十分平靜:“我是獨裁者?”
“是!”以一握緊拳頭,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
“很好——”如玉打斷她,“竟然怪到我頭上來了。”她臉孔依舊平靜,可是雙眼幽深黑暗起來,“那就讓我這個獨裁者再對你獨裁一次吧:去見一見韓美芝,然後再盡快離開江城。所有的事情獨裁者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不勞你操心一點一滴!”
她飛快地說完,猛地關上門,轉身大踏步走了,留下呆坐在床上的陳以一,咀嚼著她的話:“所有的事情獨裁者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不勞你操心一點一滴!”
林如玉走了?獨裁者走了?以一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孤清感:她對自己的每一點每一滴的照顧與關愛全部湧上心頭。
是,如玉姐是為她安排了一切,可是如玉姐每次所做的安排與決定都是最貼合她的心意或者最利於她的利益的!
從開始如何讓她不受傷害,如何讓她的孩子以最安全最穩妥的方式降生到這個世間;到現在盡快轉移自己逃離宗少棠——
假如她真的是一顆棋子,她希望自己握在如玉姐的手中!
她望著如玉姐消失的方向,流下淚來。
她是一顆棋子,誰不是一顆棋子?在命運大神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變幻莫測的局中,誰不是一顆可憐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