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容不改,誠懇回答,“沒有。”
他滿意點頭,“請等候我們的通知,很高興認識你,杜小姐。”
我與他握手,告辭離去。
走出房門,就像是在一瞬間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路邊一棵茂盛的大榕樹在陽光的照耀下有著閃亮的金邊,那時我是那麼的驕傲,驕傲地認為我本該得到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而如今,我終於懂得知足,也懂得了感恩。我將季旭留下的錢一文未動地留存著,偶爾會拿出一點捐出去,偶爾會與Nicolas商量做點小投資,曾經季旭讓律師給我列下的使用表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一直將它貼在書房的牆上。
從麵試的公司出來,我打電話給母親,第一個通知她順利的好消息,她很高興地讓我叫上Nicolas晚上一起回家吃飯。我又打給父親,可他忙著開會,以前得過且過混日子的他近幾年在事業上突然有了起色,母親雖然還是抱怨,但這抱怨裏,明晃晃地透著幾絲甜。總是令我和Nicolas一邊聽一邊相視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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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試結束到錄用再到試用期開始,會留有將近半個月的假期。Nicolas在晚飯的時候忽然支支吾吾起來,詢問我媽可不可以帶我出去旅旅遊,順便回S城見見他的父母。
他這樣小心翼翼,不由得令大家都笑出聲,母親沒有什麼反對的地方,隻點頭道,“去,去,帶她出去逛逛也好,這一年來先是病後是忙著準備就業,都快要憋壞了。我這個女兒啊我最清楚,從小就是閑不住的,沒事都要找出點事來做。我還記得那什麼時候?對了,也就六七歲大吧,剛上小學,每天晚上吃完飯都要帶著剩菜跑出去,我當是什麼呢,後來才知道,是去給旁邊一廢棄車庫裏麵受了傷的小狗吃。你別看她成天像穿著副鐵甲殼的模樣,心特別軟……”
我一口飯卡在喉嚨裏,頓時咳嗽不止,站起來就往衛生間跑。反鎖了門,跪在馬桶旁使勁嘔,外麵Nicolas和母親的聲音都模模糊糊地響著,拍著門,我死死扒住馬桶的瓷邊,眼裏全是淚水。
腦海中仿佛浮現出那個躲在暗中瑟瑟發抖的少年,在年少的我轉身離開後,跑去和狗狗搶食的情景,那雙墨黑深邃的眼睛,穿過層層黑暗落在我身上,就如同每一次他靜靜凝望著我的模樣。
我一直都在好奇,那種時候他的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麼,而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卻寧願自己從未知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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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我帶著Nicolas去買了些特產和禮品,都是些中國的古老玩意,茶杯茶壺、文房四寶、鎮紙團扇,他說他父親特別喜歡這些,整天就在屋裏擺弄,還積極地和其他老人學習太極拳什麼的。我們在飛機上熱火朝天地辯論到底是中華文化還是日耳曼文化比較古老,一開始倒還心平氣和,後來漸漸爭論得麵紅耳赤。我生氣得不想理他,氣呼呼地靠著窗裝睡。
他湊過來哄我,見我隻是一時惱火下不來台,倒也被逗的樂了。過一陣,實在受不了這樣悶,隻好對我下了重磅炸彈,在我耳邊道,“前幾天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說他叫範宣。”
我果然一下子就睜開了眼。
範醫生?他怎麼還會聯係Nicolas?莫非……莫非是季旭……
“不是你想的那樣。”Nicolas臉色沉了沉,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神情實在是可憎,內心把杜琪罵了千遍萬遍,咬住下唇。
他伸臂攬住我肩膀,拍了拍,表明他可以理解,不會再在意,才又繼續道,“他說他現在在國外,短期內回不來,有一件事想求我幫忙。我聽後,本來不想告訴你,但之後想想,你還是有權知道。而這也是我非要心急地趕回S城的原因。”
“他求你去做什麼?”我驚訝地問。
“去掃墓。”Nicolas不無鬱悶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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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連行李都還沒有擱下,Nicolas就直接帶我打車奔向S城城郊。轎車沿著盤山小路一路向上,最終停在寫著西山墓園四個字的大門前。
“我與這件事毫無關係,你去吧,我就在車裏等你。”Nicolas放開我的手。
我從未來過這裏,亦不知道該從何找起。所幸墓園門口有長年在此生活的管理人員,我向他說明來意,說我來找一位叫做裴小嫣的人的墓碑。
今天竟是這位我從未謀麵的季旭前妻的忌日。
她的一生雖然那麼短暫,可死後卻有人能這樣深深的記得,即使身處自身難保的境地,也要求人將她最愛的花束獻在墓碑前。範宣對她的愧疚和愛意,不會比季旭少。
念及此,他對我的溫柔好奇,殘酷冷漠,也都有了解釋。說到底,他從未真正傷害過我,他和我一樣,隻不過是不甘。
管理員是個精力充沛的小老頭,一聽我提到裴小嫣的名字,當下就“啊”一聲,似乎很有印象。他帶我穿過一層一層墓碑的隊列走向深處,手臂伸展,指出我的目的地。
那隻是一塊很平凡的,和周圍同類沒什麼區別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