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行(1 / 2)

高山淺淺的輪廓層層疊疊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像一道避障橫在前方。更遠處不知是何境地,仿佛要隔絕人世,才擺出這一道避障來。也許正是因為這道讓人望而卻步的避障,才有了這廣大的荒野雪原。

“師父,我餓了。”一個少年疲憊的聲音在雪原上顯得渺小而無力。

白茫茫的天地間,一大一小兩個淺淺的人影微微晃動著,自那遙遠的高山的方向緩緩行來。

前麵走的是個身材高大的老者,頭發和胡須都似枯藤一般,枯藤一般淩亂,枯藤一般蒼勁。一張棗紅臉像被燒鐵烙過一樣,僵巴巴的,又冷又硬,似乎除了那副僵冷死氣的表情他再也做不出其他任何的變化了。唯一讓人歎為觀止的,是他那雙銳利的眼睛。這雙眼睛比任何猛禽惡獸的眼睛都更加氣勢懾人。似乎一道眼光射過來就能將麵對著他的人剜出兩個透風的窟窿。

他身穿單薄的麻布素袍,腳上穿的是粗布短靴。一身行頭再簡陋不過了。沒人能從他的穿著判斷出他的身份來。但就憑這單薄的衣衫下的身體所表現出來的氣勢,也沒人會認為這位老者是個平凡的角色。

事實上,這位老者的確不是個平凡的角色。他曾是般樂帝國的鎮北大將,叫做傅義山。在遼闊的萬特大陸北方不知打過多少仗,見過多少生死。般樂帝國在北疆的統治安定下來之後,他封刀卸甲,在玉屏山清武門專心研習武道,再不涉世。

此次離開玉屏山完全是因為他這個小徒兒慕風。

固北城慕家是聞名天下的武學世家,與萬特大陸南部的嚴家,西南部的天香門,以及神秘的劍一門並稱為四大武府。慕風便是來自這個家族。慕家子弟三歲就開始習武,但慕風生來就具有的特殊體質讓他無法煉化玄氣,而玄氣之於武技就如同食物之於身體。慕風一直到八歲也沒能成功煉化一絲玄氣。於是慕家人帶他到處詢問靈藥,希望能改善他的體質。

傅義山和慕風的爺爺慕正原頗有情分。說來也巧,慕家人帶著慕風到玉屏山尋找靈藥的時候,傅義山正巧遇上,便將慕風帶回清武門親自傳授武藝。

三年時間過去,慕風依舊煉化不了一絲玄氣。

這天清晨,正在練武場例修功課的慕風被傅義山叫到一邊。

傅義山深黑的眼窩裏兩道湛然神光緩緩掃過慕風的身體,隨後轉身遙望著重重山脈自語道:“也罷了!本想在這山上清心修武,探識武之至境。可如今,就連這簡單的體脈也破不清楚……不能在這裏止步啊!武道,哪有至境?哪有至境啊!”

慕風聽的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師父是因為無法破解自己怪異的體脈而歎息。他和父親,還有家族的其他長輩一樣,都會用一種特別的目光看待他,審視他的身體,歎息他的體脈。已經十一歲的他完全沒有被周圍的人當做正常的孩子一樣去看待過。他每天被要求做各種各樣的功課。學習各種呼吸吐納的方法以及調息經脈的功法,還要時不時地吃各種各樣的藥丸。他幾乎沒有時間玩耍,也不曾有過一起玩耍的夥伴。現在的他少言寡語,顯得很孤僻。

慕風看了眼師傅的背影,又習慣性地將目光保持在麵前的地上。一對兒比一般人都大的黑眼珠子定定地停在眼眶中,盯著地上某處開始發呆,慢慢地,那對兒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層霧一樣,黯然失神。

玉屏山的冷風扯動師徒兩人的衣擺,環繞著大山的雲海緩緩地起伏著。良久,傅義山轉過身,看著發呆的慕風問道:“孩子,你知道為什麼你一定要修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