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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劉英棟的算稿,被傻子旺財無意中用水弄濕幸免於難,沒有給飛機的解剖研究造成致命打擊的原因,廠裏沒有像“69·6·1”鍋爐房爆炸事件似的,再次招致省裏、部裏的聯合調查。並且,全廠知道我們宿舍被盜的人也並不是很多。換句話說,全廠知道劉英棟算稿的人也不是很多,因此,並沒有我想象當中的,有關特務飛簷走壁、進屋行竊的小道消息被四處傳播,我也沒有再次成為小道消息中的主人公,和大家茶餘飯後所談論的焦點。隻是有幾個看見趙德帶領著手下,急匆匆地趕到我宿舍,以及後來縣裏、省裏來的刑偵專業警察,戴著白手套穿著白大衣,在我宿舍裏用尺子、刀片、刷子、放大鏡等物比量了好久的人,見到我問出什麼事了?得知我宿舍被盜,丟了幾本書,對方就隻說了一句,嗬嗬,雅賊啊,孔乙己。

雅賊也好,偷書也罷,盡管這一說法很快就把我們宿舍發生的事情掩蓋了過去,但是偷書抑或說是偷算稿事件,還是在趙德和後續趕來的刑偵警察們的心裏,留下了無盡的懸疑。竊賊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我的宿舍,沒留下一絲痕跡,手段之高超;竊賊視宿舍中其他東西為無物,目的之明確,讓他們感到此案非同小可。

不過,他們顯然知道竊賊或是對手在暗處,他們或者應該說是我們在明處,我們在明處的一舉一動,躲在暗處的對手會看得非常清楚,而躲在暗處的對手我們卻很難發現,因此,我很理解趙德對此事件的低調處理,刑偵警察們走了之後,他既沒有對此事進行公開的調查或暗地裏的走訪,也沒有對丟失算稿的責任人,也就是我和數學家給予任何形式上的處分,甚至連最一般的批評教育、寫個檢查什麼的都沒有。我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他是在以不變應萬變,他是在以靜製動,他想跟對手換個位置,讓對手從暗處走出來,走到明處來,而我們躲在暗處觀察對手。與此同時,我也知道趙德的分析和猜想——盜竊算稿事件一定跟禁區裏的那架飛機有關,那個竊賊一定就是特務“利劍”。

當時的那個年代,有個大家常常掛在嘴邊上的詞彙,叫群策群力。不用我解釋,您也應該知道這個詞的寓意。我們宿舍失竊之後,我就想找趙德說說我對此事的看法和分析,我就想告訴他我對小龐的懷疑,以及小龐能隨意出入禁區等多處疑點,可是趙德總不給我機會,他一見到我就把臉呱嗒一下沉下來。因此,我隻好把我的話憋在肚子裏,再難受我也得忍著。

我還是決定自己監視小龐。

又是一場籃球比賽。

小郝進場做熱身之前,很誇張地伸出了左胳膊,從他那從前一直是光禿禿的手腕上把手表摘了下來。

手表反射的太陽光明晃晃的,我的眼睛裏充斥了它燦爛和令人羨慕、向往的光芒。我的第一反應是小郝這小子什麼時候買手表了?這小子一個月16塊錢的學徒工資,什麼時候攢夠了上百塊的手表錢了?我的第一反應是想立即走過去,看看他小子那塊表是不是新的,是不是他的,可是我還沒挪動腳步,就見小郝的身邊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小郝他們隊的教練馬叔兒,另一個是推著輪椅的小龐。小龐的出現讓我立即警覺了起來。

我怕工會的老孫再讓我當裁判或是當記分員、記錄員什麼的,便沒敢往籃球場的邊界上湊,我站在小龐的對麵,隔著幾排人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籃球比賽開始了之後,我見她一會兒拍手叫好兒,一會兒跺腳加油,一副非常投入地看比賽的樣子,有幾次我見她跳起來之後,腳落地時差點兒踩到小郝換下來的衣服和放著手表的書包。我覺得她的這個樣子多少有些誇張,有些表演的成分在裏麵,繼而我想她或許就是要用這種誇張和表演來掩飾什麼,做特務自然需要這樣的掩護。

比賽臨近結束時,隨著比分的膠著,小郝所在的夥食科隊和對手開始了肉搏。忽然哎喲一聲慘叫,夥食科隊的一個隊員就捂著鼻子蹲在了地上。自然,我的目光一瞬間也被那聲音吸引了過去,可是就在這一瞬間,我一直注視著的小龐卻不見了蹤影——看了幾眼蹲在地上的隊員我很快地反應過來,我的任務不是看球,不是關注受傷人的傷情,而是監視小龐,我立即轉移了目光。我的眼睛趕緊穿越人群,透過人群的縫隙尋找小龐,在我沒尋見小龐之時,我先看到了一隻手(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女人的手)伸進了小郝的書包,我仿佛看見那隻手從他的書包裏拿出了一樣東西,很像是一塊手表。那隻手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非常隱蔽,從小郝的書包裏把手拿出來時,速度極快,隻一眨眼的工夫,以至於我都沒看清楚他(她),是不是在手心裏攥著小郝的那塊手表。看到了那隻伸向小郝書包的手,我急忙撥開擋在我前麵的人群,準備過去看個究竟,可是一瞬間,手不見了,再找小龐,小龐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