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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我師娘家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和數學家一開始誰都沒有發覺房間裏少了什麼。我們隻是感到奇怪,怎麼好端端的,我、數學家還有傻子旺財的床上,鋪蓋卷兒都卷了起來,光溜溜地隻露著床板?當數學家坐在椅子上,習慣性地把手伸出去,準備在桌角上,從他擺放著的一堆參考書當中,把他每天都要捧在手裏讀的那本《哥德巴赫猜想》拿在手裏看時,才發現那本《哥德巴赫猜想》沒有了!擺在桌角上的所有的書都沒有了!繼而又發現他放在窗台上的那一堆算稿也不見了!我們這才恍然想了起來,昨天晚上傻子旺財回宿舍來了,一進門他便自己給自己倒了很滿的一大缸子開水,之後他在一怒之下,一掄胳膊,把水灑了,滿滿一缸子水,把劉英棟的所有的算稿都弄濕了,這之後,我們三個人就把床上的鋪蓋卷了起來,把算稿一張一張地鋪在了床板上,打算趕緊把它晾幹。

算稿呢?

算稿呢!

看著空空的床板,我和數學家幾乎是同一時間,瞪起了同樣驚異的眼睛,向對方發出了同樣疑惑的詢問。

發現宿舍裏有了被盜的跡象,我和數學家趕緊翻找個人物品,看看是否安在,我急忙把鋪蓋卷兒放開,掀起了枕頭,尋找我唯一的,僅有的家當。還好,我的錢包還在,把錢包打開,見裏麵為數不多的幾張一元、五角、一角的鈔票以及工業券(計劃經濟時期用於購工業用品的購物券——作者注)一張不少,食堂的飯票和菜票也一樣不缺。

數學家急忙打開了他的手提箱,翻檢起了裏麵的衣物,並且很仔細地檢查了手提箱裏麵大大小小明明暗暗所有的口袋,還好,衣服、錢、全國通用糧票、各種證件也一樣不少。

經過我倆的徹底檢查,宿舍裏丟失的,唯有數學家常用的工具書和他本人以及劉英棟的算稿。

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的,對解析那架飛機最具價值的,劉英棟算稿的丟失,讓我和數學家在很長一段時間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接到我的報警之後,廠保衛科的數名科員,在科長趙德的帶領下,立即趕到了我的宿舍。趙德進門的時候帶著一臉的怒氣,他用非常犀利的目光盯視著我,我自知劉英棟算稿的關係重大,於是沒敢和他對視,隻諾諾地說了一句趙科長,我,我犯錯誤了!趙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少他媽扯淡,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我從未聽趙德在工作時間說過他媽的,於是便更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說話。見我躲閃著他的目光不開口,趙德就在他的話語裏夾雜了更大的火氣,他說,啞巴了?抓緊時間,說說情況!我偷偷地瞟了一眼趙德,見他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便被嚇得嘴唇哆嗦起來,我硬著頭皮,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大概齊地跟趙德作了彙報。不過,我並沒有說水是誰潑灑的,更沒提傻子旺財,因為我覺得劉英棟的算稿被弄濕了,跟它的丟失並不存在因果關係。

趙德聽完了,眉頭一皺,反問我,什麼?隻丟失了劉英棟的算稿?

我忙又補充說還有數學家的算稿和所有的參考書。

算稿?!

顯然,趙德對算稿倆字更為敏感,他隨即說了聲奇怪,之後便不再理我了。當然,他也沒再罵我他媽的。他開始指揮手下對房間進行徹底檢查。

很快,他的手下便陸續來報告,說,窗子沒有被撬動過的痕跡,插銷完好無損。門沒有被撬動的痕跡,門鎖完好無損。聽到報告,趙德又親自走到窗戶和門前反複作了查看,之後便感到了疑惑,他問我,這宿舍都誰有鑰匙?我說隻有我、數學家和傻子旺財有。他似乎是有些不大相信,再問我,你再想想,就你們三個人有嗎?我說對,就我們三個人有。趙德又繼續走到窗戶和門前作檢查,之後他問我,有誰有可能有你們宿舍的鑰匙呢?聽他這麼問我,我本想說史乃慧和小郝都有可能有我宿舍的鑰匙,因為我曾經把鑰匙給過他們倆,可是我鼓了鼓嘴,卻沒說,我覺得史乃慧和小郝都跟我同時進廠,都同時接受過保密教育,況且兩個人一個是共青團員,並積極要求入黨,另一個是進步青年,正積極靠攏團組織,參考書、數學家和劉英棟算稿的丟失,應該跟他倆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