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說，天亮之後，事情便被傳了出去。因為這類事情在那個沒有娛樂活動很寂寞的年代，一般都會被傳得很快，被傳得很遠。
趙德說，知道了這件事情，老梁受了很大的刺激。他跟小田好幾天都沒有見麵。盡管小田找機會跟他解釋過，說她跑進老光棍兒的馬房實屬無奈，她和老光棍兒什麼也沒發生，老光棍兒讓她躺在熱炕上，讓她蓋上他的被子之後，自己披著大衣在屋外蹲了一宿，可是老梁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無法麵對全團人對此事添枝加葉的議論，無法麵對全團人看向他稀奇古怪的目光。
趙德說，這件事情之後，小田也不堪輿論的壓力，選擇過兩種方式自殺。第一次她割腕，被老梁發現了，他背著她去了縣醫院。第二次她上吊，被老光棍兒發現了，他趕緊把她從房梁上解救了下來，並且從此之後，老光棍兒開始形影不離地跟著她，以免她再次自殺。
趙德說，最後農墾團的領導給老梁做工作，讓他理解小田，讓他諒解小田，但是老梁始終說他心裏解不開那個結。最後，迫於壓力，出於無奈，小田隻好嫁給了老光棍兒。
趙德跟我說，你看到的那個個子矮小、麵目猥瑣的男人，就是那個老光棍兒。
聽了老梁和小田的故事，我的心裏酸溜溜的。
我似乎是忘了我是在跟趙德追究老梁是不是特務的事情，我問趙德後來呢，後來他們怎麼樣了？
趙德說前不久，得知小田的孩子在學習時沒有書桌用，老梁就偷偷地把廠裏的一張小桌子給拆了，因為怕廠門口的哨兵發現，他就把拆散了的桌子用鋪蓋卷兒包裹著，偷偷運出了廠外，並且趁著廠外的那個地方人多混亂之際，把東西交給了小個子男人。
聽到這裏，我問趙德，老梁用鋪蓋卷兒包裹著的，並且神神秘秘地給小個子男人的是一張桌子？
趙德說，是。
我又問，這老梁真笨，桌子拆散了還怎麼用？
趙德說，老梁才不笨呢，要是笨他怎會想到把桌子拆了，然後再讓小個子男人拿回去組裝的好辦法呢？
從老梁和小田的故事裏跳脫出來，我問趙德，梁公館你翻了嗎？
沒見過一個電台嗎？
趙德說，你看到的那個方盒子不是電台，是一台收音機。
我說，不會吧？要真是收音機，老梁為什麼不把它擺在桌子上，天天收聽廣播，而是用布小心謹慎地包裹著，藏起來？
趙德說，那台收音機是他和小田戀愛時攢錢買的，他是要把它當作結婚禮物送給小田的。可是出了那件事情之後，小田嫁給了老光棍兒，因此，老梁就把這台收音機珍藏了起來，留作了永久的紀念。這些年來，老梁每每想念小田了，就會把收音機拿出來看一看，打開聽一聽，之後再把它包裹起來收藏好。趙德說，為了讓小田的孩子能收聽到廣播，老梁在給小個子男人拆散了的桌子時，還一同把那台收音機送給了他！
趙德解釋完了，我長舒了一口氣，不過，我的心裏依舊還是酸溜溜的。我說老梁這是何苦呢？！
趙德說，是啊，老梁這是何苦呢？趙德說，這人呢，有時候就是這麼令人難以捉摸，小田誤闖了老光棍兒的馬房，老梁耿耿於懷，死活不原諒她，可是小田跟老光棍兒結了婚，老梁卻又對小田牽腸掛肚、念念不忘。
趙德說，小田結婚之後，老梁有機會被招工，可是到了咱們廠之後，他一直獨身一人，不婚不娶。說到這裏，趙德忽然把話停住了，他像是問我又像是問他自己。
他說，你說老梁這家夥，他到底圖的是什麼呢？
我忽然在心裏湧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我說，小田的那個孩子，會不會就是老梁的呢？
趙德聽了，立即便很驚奇地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