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琴笛相和(3 / 3)

他盯著我看,目光灼灼,低低地笑了一聲。

我的耳朵開始發燙,麵上卻一副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逼迫著自己對上他含笑的眸子,我無奈道:“我哪裏這麼說了,你少曲解我的意思。”見他絲毫不為所動,我隻好從他雙手的鉗製中輕輕掙脫,紅著臉去妝台前拿著我的紫玉笛,頭也不回地往外麵走去。

身後再次傳來他壓抑的笑聲,慌得我腳下的步子都軟了幾分。

直到頂著紅撲撲的一張臉走出寢屋有了一段距離,冬風一吹,我才開始後悔。

怎麼就這麼走出來了?外頭那麼冷,我怎麼回去啊!

我咬著唇下意識就打算回身看一看,才剛剛停下腳步,思慮到方才出門沒有關門,竺鄴很可能還在那裏盯著我往外走去的背影就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在他的注視下我一時間也拉不下臉立馬往回走,腦海中念頭一過,當即腳步一個拐彎,我慢悠悠地逛到寢屋右側,然後,借助著那裏擺放的一些雜物手腳並用順順當當地爬上了屋頂。

開玩笑,我以前是誰,就算換了個地方這屋頂我照樣爬得起!

矮身扒拉著一塊一塊傾斜的瓦片,我一邊保持著平衡一邊慢慢往屋頂正中走去,無奈輕車熟路,一直到了坐下都沒有在靜夜中鬧出多大動靜。

抬起眼來,我靜靜地看著前方。

誅仙閣到底沒有燕宮好,入了夜屋外無燈光可尋,眾人在閣中行走都必須要提著一個小小的燈籠才行。偏生整個誅仙閣內房屋地勢統一,分不出高低,其中又種植了許多大約兩層樓高的大樹,把僅剩的細微燈火光芒也給遮了個透徹,這一眼望去黑蒙蒙一片,分不清哪裏是哪裏。

我覺得有些無趣,盯著天上為數不多的星星,內心苦悶。

其實,我對竹樂軒的要求也著實高了些,若不是我們寢屋的門開著竺鄴沒有關,在這個沒有月亮的黑夜裏我連寢屋的前院都看不清楚,別說是看誅仙閣的全景了……

我忽然有些想念燕國,想念宮裏,想念我的長歡府。

自從那日同竺鄴離開燕京以後,我對那個地方的思念就不曾斷過。我在那裏待了一年多,遇見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但不得不說,那裏才是我每日生活得最安心的地方。

最初的時候,每日晨起都能看見總是不苟言笑的青聆和喜歡與我說天道地的青柚,被她們服侍著洗漱、更衣、用早膳,然後就能準時地等到每日從長欣府趕到這裏的皇姐媗樂。

我為她畫著日日不重複的眼紋,兩個人一起聊著最近又有哪個丫頭因為不小心見了皇兄一麵而打算非他不嫁,朝堂上又有誰提起長欣公主尚未有夫,以及遠在薑國的母皇、齊國的齊父皇近日命人送來的書信都說了些什麼。

期間肯定會有竺鄴一身樸素綠袍求見,當著皇姐的麵,他麵帶微笑地將府中較為重要的事務一一稟報,同時還提一提邵瑒在他那裏學習的進程以及內容。

明明沒有什麼事,但他離開之後媗樂總會有理由打趣我一番,眼神各種曖昧,害得我追著她滿寢宮跑,最後揚言不再贈她養顏的東西她才乖乖地閉上嘴巴,一個勁地撒嬌說“悕悕最好了”。

我們一同用過了午膳,在貴妃榻上坐上一會兒的功夫,就會有府外的侍衛來稟報。要麼是說父皇或皇兄宣我二人進宮,要麼就是忱天說要領我們出去閑逛。

若是前者,我和媗樂自然打理好衣裝就出門乘馬車走了;若是後者,媗樂立馬跳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說:“哎呀,皇姐出府的時候在府上煎了補藥,一直命小婢女守著,那藥是給龍父皇特意煎的,我還是親自回去看看吧!”

然後不管我在她後麵怎麼跺腳大喊,她也一路快跑不會回頭。

腦海裏冒出那身著粉紅衣裙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像她現在就在我氣急敗壞的喊聲中朝大門跑去。

隻是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才半年多的功夫,我就見不到她了,連帶著青聆、青柚、父皇母後、皇兄……以及夏侯忱天。

竺鄴還在屋裏,他沒出來也知道我正坐在屋頂。我不敢哭出聲音來,捂著嘴不住地舉袖拭淚,偶爾有陰冷的風輕輕拂過,臉頰和手腕也冰得叫我打顫。

我拿過腰間的紫玉笛,笛尾還掛著才買的那天皇兄特意放上的小木墜子,拿起來在夜裏依稀能看出上麵刻的“悕”字,隻是被我摩挲久了,字痕已不是十分明顯。

我小心地拿在手上,眼淚滴落笛身,聲音清脆。

屋裏卻在這時傳來琴弦震動的聲音。

我僵了僵,心裏暗歎還是被他發現了。

屏氣聽了一會,那綠綺一改往日的殺氣,琴聲嫋嫋,暢如流珠,曲調卻異常地悲涼,思鄉思親之感不言而喻,幾乎是叫聞者落淚。

我歎了口氣,卻又欣慰於我倆的心有靈犀,聽了好一會,才緩緩拿起紫玉笛同他應和。

夜無月時星見稀,冬風瀝瀝樹仍鳴。

君憐思鄉思親苦,琴聲徐來笛聲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