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弄堂沒辦法回答自己。
他隻知道,如今的他,手染鮮血,麵目全非。
端木家所有的命案中,除了剛開始那三具屍體,剩下的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三長老偏好孌童,在端木家早已不是秘密,他不過略施小計便讓其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醜態盡現。
原因很簡單,長老閣內對他極好的兩位長老,皆是遭三長老與端木磊聯合算計,才慘遭了毒手,兩人身上的傷痕,弄堂一看便知是出自三長老的鬼爪,可端木家的人卻全都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將此事揭了過去。
還有那名喪生狼口的青年,則是因為無意間目擊了兩位長老出事的全過程,才遭此橫禍。
弄堂記得,那是一個極其溫柔的人,若是不出意外,那青年及有可能成為一名同他父親一樣的醫者,懸壺濟世,無欲無求。
人,究竟可以有多壞?
弄堂再一次問自己,同樣,他還是沒能找到答案。也許這本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你怎麼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
一雙同樣被雨水濕透了的臂彎,從背後環上弄堂的腰身,鮮豔的紅色廣袖,緊緊地貼在海棠纖細的手腕上。
後心的位置傳來絲絲暖意,弄堂握住那雙交叉在他身前的雙手,柔柔的回答:“我身上有些髒了,來洗一洗。”
“嗯。”
“你怎麼來了?”
“我身上也不幹淨,想陪你一起洗。”
“我身上沾染的汙穢,大概這輩子都洗不掉了…”
海棠沒有說話,將弄堂抱的更緊。
她有些害怕,這樣的弄堂,好像了無生氣的靈魂,遊離在心願未了的凡塵,她隻怕她一鬆手,這個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就會化成一縷輕煙,脫離世間。
“我的身體裏流淌著端木家的血,哪怕敲碎了所有的骨頭,筋也還是連著的,你說,是不是很髒?”
海棠用力地搖搖頭,將自己的身體全部貼到了弄堂身上,她想通過體溫告訴弄堂:她願意做他的光,願意替他驅散陰霾,為他遮風擋雨!
如果他變得麻木不仁,她會代替他感知溫度,一遍一遍不勝其煩的為他描述人生百態,告訴他,這世間,除了代表著黑白色的仇恨,還有好多他不曾見過的斑斕,她要一步一步的,將從前那個明朗的弄堂…帶回來。
“回家吧,我叫程兒和小九燒了熱水,這種天氣,想必管樂早已煮好了薑茶…大家都在等你。”
海棠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弄堂的後背也察覺到片刻的溫熱,隻瞬間,便又與冰涼的雨水混為了一體。
竟是又哭了嗎?
弄堂無奈的垂下眼睛,他最近總是不經意間把她惹哭,明明平日裏要強的很,可近來,卻一反常態了。
“別哭。”
“才沒有!”
海棠將整張臉埋進弄堂的後背,聲音壓得更低,卻還是嘴硬的不肯承認。
“妝都花了。”
海棠聞言一怔,繼而迅速從弄堂背上抬起頭,用袖子往臉上蹭了蹭,果真見染了片片胭紅,不由得窘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