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至交,啞巴(2 / 2)

一直未說話的程遠程見秦白玉的身影盡了,才歎息著搖搖頭:“難得你身邊有這般單純的孩子。”

沐非幕偏過頭看他:“是啊,所以我才舍不得他沾染這俗世的醃臢之事。”

程遠程湊到沐非幕跟前,笑問:“我呢?你可舍得?”

沐非幕隨手將他撥弄開:“不是說夫唱婦隨嗎?你不跟著淌這趟渾水,還能有誰!”

程遠程嘿嘿笑道:“討厭。”臉上洋溢著紅光,煞是動人。

沐非幕回頭看向花園的門洞喃喃:“我說的可是太重了?”

程遠程搖頭:“並未,有些話不說,日後他難免還會遭人暗算,這次若不是他臨了察覺出不對勁,險些就壞了你的事,小心駛得萬年船,也希望你這小友,真能從你那一番話裏悟出什麼來。”

沐非幕側目:“你指望他悟出什麼來?”

程遠程將身子朝沐非幕挪動了幾分,神神秘秘地道:“就你那句,為什麼非程遠程不可!”

發覺被調戲的沐非幕,臉上飄過兩朵紅雲,惱羞成怒的伸手在程遠程胳膊上扭了一把,啐道:“呸,不要臉。”

程遠程失禮在先,被扭了也沒有怨言,總歸是占了便宜,疼一疼也值了,依舊笑眯眯的像個狗皮膏藥般粘著自己媳婦兒,趕都趕不走。

…………

闕都京郊的貧民窟又名萬人巷,名由實來,小小的巷子裏住著好幾十甚至百戶人家。從沐王府出逃至今的苑胥族少主,袁旭仁如今便在這裏棲身。

任沐非幕想破天也想不到,昔日縱情山水、眼高於頂的紈絝公子如今竟肯委身於這等髒亂之地。

此刻袁旭仁一身破洞的布衣,手持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於磨刀石上反複磨礪,還時不時的往刀上撩兩把清水。隻見他手上動作雖麻利,眼神卻有些呆滯,似在透過刀身看另外的事物。

“啞巴!刀磨好了沒有,磨磨唧唧的還想吃飯不想!”

袁旭仁聞聲,瞳孔聚了些神,閃過一絲厲色,稍後又平複下去,換上副討好的樣子,對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幹癟醜婦點頭哈腰,笑的獻媚,嘴裏哼哼哈哈說著聽不懂的字句。

見婦人滿臉不耐,大步跨進院子,隨手將挎在胳膊上的菜籃子扔到袁旭仁身旁的水井邊上。袁旭仁識趣的閉上嘴巴,看這樣子,婦人定是賣菜時受了排擠,憋了一肚子氣回來,若他繼續出聲兒,隻會遭到一頓毒打。

袁旭仁不再吭聲,小心翼翼的從井邊的水桶裏舀了半瓢涼水,走過去送至婦人麵前。那婦人惡狠狠地盯著眼底的涼水半天,一把將握著水瓢的手掌打開,袁旭仁一個不察鬆了手,葫蘆做的水瓢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婦人瞬間橫眉冷對,揚起巴掌就朝他身上招呼去。

“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見你個啞巴可憐撿你回來,你就是這麼報恩的?不會說話,手也殘疾了不成?你以為自己是富貴人家公子哥兒呢?十指不沾陽春水,做飯不會,劈柴不行!連磨個刀都慢吞吞!天天偷懶!我看你就是被你那個狼心狗肺的親爹扔出去喂狗的!”

提及父親,袁旭仁咻的甩出個眼刀剜向婦人,那婦人從未見過他這等架勢,嚇得立即噤了聲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麵前的不過是個要飯的啞巴,瞬間火氣更盛,四下打量看看,目光正好觸及袁旭仁剛剛在磨礪的菜刀,不由分說的躬身抓起刀柄,對著袁旭仁便砍去。

“我砍死個臭要飯……”

話說到一半,那婦人突然住了口,然後便再沒機會將它說完。接著,撲通一聲,方才還張揚跋扈的女人已經躺在她稱為“要飯的啞巴”腳下,手裏攥的菜刀不知何時直直地插在她幹癟的胸膛上。

婦人眼睛睜得老大,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似是不敢相信,平日裏唯唯諾諾的啞巴為何今日突然敢對她動手?可她來不及去想,也沒機會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