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國際舞會呀,真是眉毛底下掛鑰匙--開了眼啦!”馮團長在小防空洞裏對李協理員說道。
“女同誌們跳舞回來,都在埋怨。話說得挺難聽,這是咋回事兒?”李協理員頗感興趣。
“她們不習慣。連我也看不慣!也許這是洋規矩。咱是土包子。”
“到底咋回事兒呢?”協理員刨根問底兒。他知道,女孩子們吃了虧,頂多是罵幾句,不好意思細說;今天倒要聽聽你馮大胡子講點兒細節。
“嗐,‘馬尾兒穿豆腐--沒法兒提’!”
“那你又說是開了眼啦……”
“我講不出這些名堂來。還是散會以後,聯絡參謀講的,這些舞呀,各有名目!諾,三貼舞--摟得緊緊的,貼臉、貼胸、貼肚皮!咱們女同誌哪兒受過這一套?可我也沒轍呀,總不能中途撤兵吧。蘇聯老大哥也在場嗬,要是得罪了老大哥,回來再有人打小報告,那還了得?其實,頂數這些老大哥不像話,胡茬子比我的硬,叫什麼鐵絲兒胡子,還要貼臉,呸!死不要臉!”
“還有啥名堂?”協理員一本正經,好像為了弄清情況,便於向女兵們做思想工作。
“還有……嗯,頂不像話的,手絹舞。男的雙手抻著一條花手絹,搖搖搖,搖到跟前,往你脖子上一套,然後把手絹鋪在地上,一男一女麵對麵跪在這塊小手絹上,親嘴兒玩!”
“還有啥名堂?”
“夠啦!別打聽啦!”
“是是。嗯,難怪女同誌們回來以後全都罵罵咧咧的。是該罵!”
“告訴她們,別罵啦!”
“是是。下次再有國際舞會,咱不去啦!”
“再有,還得去。不過,上當隻有一回。我已經想出對策來啦。是小狐狸教給我的。這丫頭鬼機靈!在舞會上,她被大鼻子拽著跳了一場三貼舞,立刻就發明了一個高招兒--下一場的舞曲還沒起,她就主動跑過去請咱誌願軍的首長跳舞。還主動拽著我跳了三場哩。這不就躲開了那些高鼻子洋人了麼!當時我就想,下次再有這種國際舞會,叫咱文工團去幾個女的,我就派幾個男的一塊去!你大鼻子要是客客氣氣,我的女兵就陪你跳一場,也沒啥;你要是再借酒發瘋,搞什麼三貼舞、手絹舞的鬼名堂,咱文工團的小夥子們就提前下海,一人保一個姑娘。這叫做護航,保鏢!”
“是是,真是個高招兒……”
這是去年的一段往事了。然而馮團長記憶猶新。因此,真是弄巧成拙--千不該萬不該呀,在今天與朝鮮人民軍的這次聯歡舞會上,他也派出了以劉力等舞蹈演員為主力的一群小夥子,名曰服務,暗中執行保鏢任務。
劉力與艾虹大喜望外。特別是劉力。一,他在籃球賽中立了特功,頗有點兒功臣自居的飄飄然感覺;二,吳軍長對他倍加鍾愛,請喝酒,又親自拿毛巾給他擦汗,就連練球時撞倒了軍長都沒計較嘛!三,馮團長親口布置了暗中保鏢的特殊任務,第一個點到的就是我劉力的名字,簡直是封我當了個保鏢隊長!好,正中下懷,可以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哈,今晚的舞會上瞧我的吧!
因此三條,劉力忘乎所以了。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帶頭違抗了“二七八團”軍規。
聯歡舞會開始了。小狐狸沒有露麵。吳軍長的眉頭一皺,馮團長立刻小聲彙報:“等會兒還有小節目,艾虹她們正在化妝。”
舞會當中,文工團的同誌時時插入一兩個小節目以助興,頗受歡迎……艾虹出場了。她素妝淡抹,穿一身陝北村姑的緊身褲褂,腰裏還係一條繡花兜兜兒,顯得格外苗條水靈,可親可愛。而且,她唱的民歌《藍花花》更是楚楚動人。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哎--!
藍格英英的彩……
頭一嗓兒就博得了滿堂喝彩。這也很自然。參加舞會的首長們,許多都到過陝北,住過窯洞子,喝過延河水,吃過黃土高原上的小米飯和大紅棗兒,甚至還愛上過米脂縣裏的小美人兒!如今身在異國沙疆,戎裝冠帶,倏地看見了這位遠比“米脂美人”更俏麗的陝北村姑,聆聽到楚楚鄉音,怎能不勾起悠悠鄉情哩!就是沒到過陝北的,包括人民軍的幹部和協奏團的演員們,大都也熟悉陝北民歌呀。何況艾虹的嗓音這麼甜,扮相這麼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