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就是對方知之家庭的摸底了。這是一道難題,太明顯會引起方知之注意,太隱蔽什麼信息也得不到。他去方知之工作的西江大學外國語學院打了一轉,誰都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誰,別人看見他遠遠就躲,好像他是來搞推銷或偷盜的。他也曾悄悄跟蹤方知之,但跟著跟著就跟丟了。一度,他想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大誌投放到孤兒院,可他害怕萬一中間出什麼差錯,大誌就傳不到方知之手裏。雖然他還沒有摸清方知之的家庭,但從她的身份、著裝和談吐來判斷,她的家庭差不到哪兒去,更何況她還有錢做慈善。現在的難題是如何找到方知之的住址。電話號碼當然可以利用,但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用。因此,他在心裏暗暗打了一個賭,如果贏,那就是天意。
終於,他把床架刷完了。床架整齊地排在院子裏,就等太陽把它們曬幹,風把它們吹幹。油漆沒用完,要在平時汪長尺就節約下來,做另一家的生意。但這次他不想節約,便把孤兒院臥室的天花板全部刷成了天藍色。他怕油漆幹得慢,所以刷得特別勻特別薄,還叫趙定芳調了幾台電風扇對著天花板直吹。結果,床架幹的時候,天花板也幹了。方知之到孤兒院來驗收,知道汪長尺免費刷了天花板,就覺得他厚道,要請他到家裏去油沙發。汪長尺心裏驚叫:“天哪,難道我真的贏了?”他在心裏暗暗打的那個賭,就是賭方知之請或不請他到家裏去刷油漆。
汪長尺去的不是方知之家,而是她的父母家。他的父親是個專門管建築的官,叫方南方,喜歡紅木家具。他喜歡紅木的原色,從不允許刷漆,但久而久之,紅木開裂的開裂,燙傷的燙傷。有人給他出個主意,說隻要在紅木的表麵刷一層清漆,這樣既能享受紅木的原色,又能讓紅木不裂不傷。方南方很早就采納了這個意見,卻一直沒時間實施,現在方知之向他推薦汪長尺,他就點頭同意了。汪長尺來到方家,陸珊珊請假全程監工。陸珊珊是方知之的母親,文職警察,過兩年就退休。汪長尺刷到哪,她就跟到哪,表麵收拾雜物,其實暗中監視,生怕汪長尺碰傷家具或偷什麼東西。汪長尺一邊刷一邊觀察,屋子四室兩廳,大件家具全是紅木,牆上掛著字畫,架上擺著古董,儲藏室堆滿了酒。他一看牆壁,陸珊珊就說字畫是假的。他一看古董,陸珊珊說古董也是假的。他扭頭瞥了一眼儲藏室,陸珊珊說酒就更假了。汪長尺一聲不吭地刷著,陸珊珊卻滔滔不絕,說家裏如何如何困難,老方如何如何把所剩的工資全部拿來買了紅木,現在手上一點現金都沒有。雖然她裝窮叫苦,但汪長尺知道這是一個富裕的家庭,大誌要是能夠進入,那就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
汪長尺刷完衣櫃刷梳妝台,刷完梳妝台刷書桌,刷完書桌刷書櫃。書櫃裏擺著許多照片,照片裏竟然有林家柏。他摟著方知之在埃菲爾鐵塔,在威尼斯,在富士山,在自由女神前……也有一家四口的合影,他站在他們身後,一臉的諂媚。真沒想到方知之的丈夫是他,汪長尺一下就懵了。他想我總不能把大誌送給自己的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