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愛就愛個火爆(3)(1 / 3)

“嘿――”頭上大汗涔涔的邸郎感到渾身燥熱極了。

全身似乎有無數條蚯蚓在蠕動,在滑行,濕膩膩,又熱辣辣,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他焦躁地扒下身上的雨衣,猛地甩出老遠,習慣地朝手心裏吐了口唾液,用力掘起滿滿一鍬土,運足一口氣,奮臂向上一甩,膠狀的土緊緊粘在鐵鍬上,被甩掉的還不到三分之一。他惱火地又一連甩了兩次,鍬上的土還是保留過半。他氣咻咻地把鐵鍬一戳,一屁股坐在潮濕的泥土上,兩隻冒火似的眼睛瞪著不見延伸的電纜溝。

“嚴大發,給我支煙。”

邸郎凶狠地吸著,團團煙霧在他麵前升騰。

“唉一”嚴大發莫名地歎息著,執拗地一鍬一鍬地挖著、甩著。

邸郎盯著大發,那種歎息這些日子他聽得多了。他知道,那每一次歎息都是對他的警告。然而他用得著嗎?他為了誰象騎虎一樣騎到這條電纜溝上來的?騎到那個混蛋的“錢”字上來的……騎虎難下嗬。馬上就要有一個夜航飛行大隊進駐本場,聽說是來執行一項特殊戰備任務的。工期不饒人哪!如果雨再接著下個十天半月,延誤夜航飛行大隊進駐,我進軍事法院是小事,影響戰備任務問題可就大了。

“連長,我看實在不行,就請求一下支援。”嚴大發慢吞吞地說。

邸郎眨著眼睛:“向誰?”

“向場站其它連隊。”

邸郎搖了搖頭:“不行嗬!一來每個連隊都有自己的任務,二來老兵剛走,新兵還不能單獨執行任務,都人手緊得很;再有,叫對麵穆雄……這叫哪一說呢?”

“那怎麼辦?”嚴大發苦澀地咂著嘴。

“大發!”邸郎若有所思地看著水霧??的對麵,“你說,穆雄他們哪兒會不會也這個熊樣?”

嚴大發囁嚅地說:“要不,我去一趟?”

邸郎立刻阻止:“不,收工以後,我們還是自己想想辦法。”

嚴大發冷冷地看著他的連長,微微搖了搖頭。他把記載著施工進度的筆記本掏出來,遞給邸郎。

邸郎使勁一擺手,煩躁地說:“不看了。”

十四

??雨霧中,身穿雨衣的穆雄指揮著一輛解放牌汽車正往電纜溝旁卸著連夜從石灰場拉來的廢石灰碴。

他命令包工隊的小夥子們每隔一米卸下一堆,間隔不許大也不許小:大了使用起來不方便,小了容易造成浪費。

正點上工時,從雨簾霧幛中開過來一哨人馬,肩膀上一色的七齒鐵叉,手裏一隻水桶。雄赳赳,氣昂昂的。

“都站近點,我先把工作程序作個示範。”穆雄先往電纜溝的立足處扔下幾鏟石灰碴,縱身跳了下去,把盛滿水的鐵桶放在身邊。他用力跺了跺腳,鞋上星泥不粘。接著,他把七齒叉在水桶裏蘸了蘸,一叉下去,掘起偌大一塊粘土,揮臂一甩“嗖――”,粘土飛出十幾米遠,七齒叉水光鋥亮,沒有一絲泥跡。

“就這麼來!”穆雄一揮手,小夥子們一個個提著水桶,“噔噔”地跑向自己的施工地段。

霎時,幾十米長的線路上,宛如排炮齊發,撒歡兒地飛射出團團赤褐色的泥塊。

這回,輪著老百姓大呼小叫地紅火起來了。而霧的那邊,被壓得無聲無息了。

“給!”春秀眉裏眼裏漾著喜盈盈的笑,把施工進度登記表送給穆雄。

穆雄收叉在手:“不看了!”說完逗趣兒地向春秀擠了擠眼。

“哎,你說邸連長他們那裏怎麼樣?”

“我看夠他們喝一壺的。”“你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

“別急,我還沒解恨呢。”

“你可別做得過分了。”

“放心吧。”

十五

仿佛真的是物通人性,昔日在氣象台頂樓上總是高高飄揚的風向袋,今日懊喪地垂落著腦袋。偶爾吹來一陣風,它也隻是慵懶地晃晃頭,又複於沉默。

肩扛鐵鍬的邸郎滿身泥水地從工地回來,低眉斂目地從氣象台拐了個彎,來到連隊菜地邊的水井旁,坐在水泥槽子上。

“邸連長,擦把臉吧?”

邸郎身後冷丁響起穆雄的話音。

“嗬!”邸郎的肩膀不禁一抖,猛地轉過身去,兩束驚訝的目光射向井台。

穆雄似乎在這裏恭候多時了。他已經洗涮完畢。眼下,他把早預備好的滿滿一桶清涼涼的水,提到邸郎麵前,並將脖子上的羊肚毛巾遞過去,搭訕地問了句:“今天收工這麼早哇?”

邸郎不容自己猶豫,馬上接過毛巾,表示謝意地點了點頭。他在水桶裏掬了一捧水,“□□嚕嚕”地洗了起來,邊洗邊回答:“今天不順。”他生怕穆雄會問他掘進米數,索性把頭紮到水桶裏。好一會兒,他才抬起水淋淋的腦袋,搶先找出話題:“你怎麼溜達到這裏來了?”

穆雄坐在水泥槽子上,從容不迫地取代了邸郎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原來的連長:“故地重遊來了。”邸郎聽罷肩膀一抖,象是被冷水激了的緣故。

這口水井,還是當初穆雄帶頭打的。那時,為了選擇井的位置,邸郎和穆雄發生了爭執。邸郎認為這個位置地勢高,不僅費時費力,而且難以打出水來。穆雄參軍前在公社打井隊幹過兩年,懂得一些地下水脈的走向,認為此處地勢雖高,卻與水脈相通。費點氣力,水源充足,劃得來。最後邸郎做了讓步。但是,穆雄帶領幾個戰士挖了半個月,井筒子掘下去足有一丈五,不僅出現了砂層,而且滴水未見。邸郎惱怒地訓斥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是古訓,又是兵家的格言。怎麼樣?憑想當然辦事,不僅挖了個幹井筒子,而且下麵還出現流砂,出來水也會塌方。你呀,總是自以為是!聽著,怎麼挖的明天就給我怎麼填上!”他說完就到軍裏參加幹部集訓班去了。穆雄雖然被訓得氣鼓鼓的,但又覺得並沒有裨益。為了防止出水後井幫坍塌,他找來兩個修涵洞用的水泥管子,輸送到井底,把砂層加固起來。當天晚上,他約了兩個戰士,挑燈夜戰,挖下不到一尺,噴泉似的呼呼地冒出水來。然而三個月後邸郎返回連隊,挖井的爭執他早就忘光了。

“你猜我們今天挖了多少?”穆雄好象急於向邸郎炫耀他的戰果,見對方一直不問,幹脆準備自問自答了似的。

“多少?”

“比好天氣略有減少。”

“□?你們那段線路的土質一下雨不發粘?”

“鰾膠似的,怎麼不粘?”

“那你們是怎麼幹的?”

“這有什麼難的?填廢石灰碴解決粘腳問題,用七齒鐵叉蘸水解決粘鍬問題。”

“……”

“怎麼樣?你們有什麼高招?”

“……這個鬼天氣,可把我們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