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2 / 3)

背後的那雙手仍然猶猶豫豫地遊移著,這是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男人,一個初入此道的男人。處男和處女一樣讓人心動,在這一點上,女人並不例外。白玉知道,那雙手在等待暗示。她在思考著該不該給這個年輕男人一點暗示,她知道,對於一個從未經過床第之事的男人來說,女人是不應該矜持的。

她翻過身來。男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跌進了她的懷裏。她收攏雙臂,很自然地,就把男人摟住了。他們的嘴焊接在一起,她聞到了鄉村的味道。男人壓抑的喘息聲脹滿耳鼓,那喘息既是情欲的,又是慌亂的。男人有一瞬間緊緊地摟著她,不知所措,她不得不引導著,把那雙手移到自己的腰上,那兒是裙子的拉鏈。摸到了拉鏈,那雙手變得堅決起來,她感覺到自己像蛻掉皮膚似的赤裸在男人的麵前,那一霎時,她有了一絲羞澀,伸手把被子翻過來,把自己蓋住了。

她料得不錯。男人手忙腳亂地進行著,剛一撲進她的懷裏就癱軟下來了。男人難堪得就像鴕鳥把頭埋進沙堆裏一樣,把頭深深地埋進她的肩窩裏。

她問他:“你是第一次?”

他臉紅起來,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也許是為了掩飾這種難堪,他起了床,先去衛生間洗了,穿上衣服。白玉一身慵懶地躲在溫柔的鋪裏,竟然有了一絲的不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充其量,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個少爺,一隻鴨子,一個星期五男人,一個人盡可妻的男妓!他們之間,有的隻是情欲,不應該有其他。但不知為什麼,她還是有一絲的不舍,仿佛那個男人身上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索在牽著她。男人穿戴整齊,她伸出右手,從床頭櫃上取過她的小坤包,從裏麵拿出了一疊錢,數也不數就遞給他。男人的臉更紅了,用細如蠅蚊的聲音說:“小姐,賬是有人付的。”

她笑了:“姐願意給你,拿著。”

他接過錢,有一點扭捏。她說:“陪姐姐一會兒吧,聊聊天。”

他坐下來了,坐在床沿上。她雙手環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背上。“告訴姐,你叫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春生。”

她笑了,這是個很俗氣的名字。她知道他不叫春生,幹這行的,誰會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別人呢?接下來,她問他手機號碼,他說,他沒有手機。這下,她真正相信了自己的直覺,這是一個剛出道的男人。

他們聊了好一會兒,不時吻吻對方,直到勞娜打電話過來。勞娜在電話裏說:“玉,還沒完嗎?別把人家小孩子給累壞了。”勞娜的聲音很大,白玉生怕被春生聽到,使勁地把手機捂在耳朵上,牛頭不對馬嘴地和勞娜說著話。春生知趣地告辭了。

從俱樂部裏出來,白玉在大廳裏找到了正在喝茶的勞娜。一看到勞娜那似笑非笑,好像洞悉一切的眼神,白玉禁不住臉上發起燒來。勞娜附著她的耳朵說:“怎麼樣?”白玉嬌羞地掐了她一把,兩個人起身走出了俱樂部。

4

一個人幸福的時候,往往變得寬容,而這寬容又進一步增加了他的幸福感。第二天春妮吞吞吐吐地把弟弟病了的事告訴白玉時,心裏緊張得要命。白玉沒有責怪她,白玉的心裏飽飽地被自己的心事給充填滿了,白玉對眼淚汪汪的春妮說,人吃五穀雜糧生百病,狗也一樣。說著白玉把手伸到春妮懷裏去摸了一下弟弟,弟弟無力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趴下去了,弟弟渾身的毛像刺蝟一樣豎了起來,失去了光澤,鼻頭都發幹了。白玉決定把弟弟送到寵物醫院去,動物醫院離這個小區有四站路,有些遠,春妮一個鄉下姑娘,要獨立完成還真是有些難度。白玉就叫春妮抱上弟弟,開著車往寵物醫院走。

已經過了上早班的時間,街道上車流稍微少了一點。白玉放起了肖邦的夜曲,把車開得很慢。白玉對肖邦的夜曲情有獨鍾,沒來由地覺得這些曼妙的曲子具有一種挑逗情欲的功能,也許是由於張勇的緣故。張勇在家時,他們的每一次做愛都是在夜曲的樂聲中進行的,張勇一聽著琴聲就會無比的興奮,張勇還說,肖邦說不定是一個大情種,大淫棍,你瞧他的曲子,既有夜的寧靜,也散發著情欲的芳香。那個時候白玉是沒有這個感覺的,張勇在夜曲裏癲狂,白玉就在張勇的癲狂中迷醉。後來,張勇出國了,而且一去就是幾年,白玉卻開始慢慢體會到了夜曲中包含的情欲了,不管在什麼場合,聽到這曲調,白玉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緩緩地打開,像一朵盛開的花,把最隱秘的花蕊暴露無遺。此刻,白玉在音樂聲裏又感受到了那如波濤拍岸般的情欲的衝擊,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幕來,禁不住意亂情迷。

弟弟隻是一般的感冒,但耽擱的時間長了一點,有些虛弱,獸醫給它打了針,給了一些藥,交代她們說,可以回去吃藥,記著一天三次來打針就行了。獸醫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顯得很儒雅,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白玉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搞獸醫的。白玉堅持要住院,獸醫看了她一眼,同意了。給弟弟辦好了住院手續,白玉把春妮留下來照顧弟弟,自己開車回去了。

車上,肖邦的夜曲還在纏綿著,白玉一時不知道要到哪兒去,百無聊賴的感覺水一樣漫上來,幾乎要把她給淹沒了。在府豪大道那兒,堵了一溜兒車,這城市每天都要堵車,交通台一天到晚播報的都是堵車的消息。白玉輕輕地踩下刹車,然後掰下頭頂上的遮陽板,從補妝鏡裏端詳了一下自己,臉色有些發澀,深藏在皮膚下麵的褐色色斑顯露出來,隱隱約約,如黎明時分即將隱退的星子,眼眶有一些發青。白玉輕歎了一口氣,女人三十,青春就像捧在手心裏的水,無論指縫怎麼並攏,還是要漏個幹淨。一個晚上沒有睡好,人就像一具屍體一樣了無生氣了。這一切,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女人的衰老,猶如女人的開花,讓人渾然不覺。

女人的青春是什麼時候開始溜走的,隻要從丈夫的眼神裏就可以察覺得到。白玉曾經也是那麼的青春靚麗,清新得像一朵昨夜才悄悄開放的花朵,帶著露珠,噴發著芬芳。白玉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廣告公司當推銷員,憑著俏麗的容貌和清新的氣質,很快成為公司裏的金牌推銷員。在一次推銷業務時,她認識了張勇,那時張勇已經是一家世界有名的家用電器公司星城地區的經理助理了。張勇身材高挑,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氣質優雅,談吐風趣得體。作為助理的張勇本來沒有權力決定這麼大的廣告業務,可是張勇卻說動了經理,為她爭取得了這筆業務。當收到不菲的業務費提成時,她還收獲了愛情,就在省衛視和星城電視同時播出那則由她和張勇共同創意的家電廣告時,他們有了第一次親吻。他們的合作非常成功,那則以“愛護你的妻子從買某某電器開始”的廣告很快在全省家喻戶曉,銷售量大幅度上升。第二年,張勇公司的經理調任另一座城市的經理,張勇以他非凡的業績被總部委以經理之職。他們的愛情也結了果實,他們結婚了。

婚後,她是如此迷戀於丈夫對她的依戀,每當她外出推銷業務時,張勇的電話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張勇隻要一回到他們在高級小區裏的家就迫不及待地要見到她,不立即見到她就像是丟了魂似的。而她對張勇的依戀,正如張勇的翻版。

她辭職了,做起了全職太太。當她把一紙辭職報告遞給經理時,經理的眼睛都快掉了下來,不知是哪裏得罪了她。她沒有後悔,全職太太的生活,是那麼的富於激情,那麼的讓她迷醉。張勇在家的日子裏,他們宛如偷情的男女,急迫、貪婪、不知饜足。除了吃飯的時間,他們整天躺在床上,像一對小鳥不知疲倦地相互用喙輕啄對方,說不完的柔情蜜意。肖邦夜曲成天迷漫在房間裏。

後來,懷孕,生孩子,孩子上學……日子如水流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丈夫的激情抽絲般失去,肖邦夜曲下的做愛也變得越來越模式化,機械而枯燥。張勇的業務越做越大,從省級經理到中南地區經理,他們各自有了自己的小車,別墅也越換越高級。

然而,她心裏卻越來越空落,仿佛失去了什麼。是什麼呢?

丈夫是優秀的,他在事業上的追求永不止步。前些年,公司設在澳大利亞的總部通知他,要招聘一名亞洲地區分部經理助理,他瞞著她,滿懷激情地參加了角逐,並且贏得了競爭。丈夫走了,還把孩子帶到了國外,進了澳大利亞的學校。他把一座空空蕩蕩的別墅留給了她。他們之間開始演繹起古老的牛郎織女故事,隻有當張勇回國處理業務時,他才可能繞回家一趟。每一次的送別,說不盡的情話,流不完的淚水,在這不斷的歡聚和離別中,心靈一次比一次空虛,卻一次比一次粗糲……

車流開始動了,如一潭死水,突然被打開了決口,緩緩地流動起來。後麵的車不耐煩地鳴了兩聲喇叭,白玉驚醒過來,爭忙把遮陽板推上去,掛檔起步。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不知不覺,一抬頭發現自己又來到了麗人俱樂部的門前。

自己是怎麼了呢?她惶然想著,開著車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裏。

5

下午時弟弟就有一些好了,淘氣起來。弟弟不肯安心地住院,在喉嚨裏嗚嗚地叫著,一個勁想往外跑。春妮沒有辦法,小孩子不裝病,弟弟那樣子,就像個小孩子,身子好一些了,就不安分了,纏人了。春妮於是把弟弟抱在懷裏,往外麵走。春妮向外麵走的時候,獸醫問:“到哪兒去?”春妮的腳步就猶豫下來,說:“弟弟想出去玩,可以不?”獸醫笑笑,說:“晚上還要打針,別走遠了,走遠了找不著回來的路就麻煩了。”春妮說:“叔叔,把你的電話給我一個,就不會走丟了。”獸醫笑了,說:“你這姑娘還挺機靈。”說著給了她一張名片,交代她:“萬一迷路了,就打這個電話,我告訴你怎麼走。”

春妮還能走哪兒去?外麵的世界是那麼的陌生,到處是高樓大廈,到處是車,到處都一樣,不像家鄉,一眼就能把全村都給看完了。春妮隻是想讓弟弟透透氣,根本不想走遠。可是弟弟是城市裏的,膽子比春妮大,春妮一把它放下地,弟弟就奔直了皮帶子,牽著春妮走。春妮隻好跟著它,邊走邊說:“弟弟,弟弟,你要上哪兒去?走遠了可不成,有拐子,把你拐了,把我也拐了。”春妮在家時就知道城市裏有拐子,專門拐女孩子賣。可是弟弟不知道,弟弟還是一個勁地跑,一邊跑一邊左左右右地嗅,還抬起一隻後腳對著一棵綠化樹根撒了一泡尿。

春妮不知不覺跟著弟弟來到一座立交橋下麵。一開始春妮都沒有什麼發現,隻覺得這地方眼熟,這有什麼奇怪的,城市的立交橋仿佛都如同一個模子裏倒出來似的。後來春妮明白了,這座立交橋就是她第一次來城裏時待過的立交橋。春妮很高興,東張西望起來。立交橋下麵,雖然已經是下午了,但還有一些農民工不甘心地坐在橋墩旁,懶洋洋地等人雇工。春妮好生看了一會,沒有發現自己村上的人。

春妮有些失望。

春妮牽著弟弟在那兒流連了好久,弟弟樂顛顛地跑著,把那些鄉下人這個嗅嗅,那個聞聞,還對著他們吠叫。弟弟一對著人叫,春妮就連忙拉緊皮帶,嗔道:“弟弟,不許叫,誰教你對人叫啦?德行!”春妮那一口鄉下口音讓那些鄉下人活躍起來,有人就向她招手:“妹妹,你是哪兒的?”

春妮不理他們,她是哪兒的關他們什麼事嘛,鹹吃蘿卜淡操心。

可是,當另一個中年人問她時,她卻搭話了。那個中年人的口音和她那地方有些相同,隻是尾音稍重一點,估計是鄰縣的。一問,果然是,春妮就像找到了老鄉一樣高興。那人問春妮,她是做什麼工的。春妮說是保姆。那人又問工資多少,春妮回答說八百,包吃包住。那人瞪圓了眼睛,說,好工作。又問春妮,來這兒是找人吧?

春妮點了點頭。那人說,早上是有幾個她們那地方的人在這兒等工的,都被雇走了。春妮打聽到了老鄉的消息,很高興,問那人:“他們明天還來嗎?”

“誰知道呢?”那個人說,“他們是讓一個包工頭給帶走的,估計明天不來了吧。”

春妮很失望。失望的春妮牽著弟弟慢慢往回走,走不多遠,看見一個女人正用一把火夾子在垃圾箱裏撥弄,拾起一個礦泉水瓶往背上的背簍裏扔。春妮好生看了一會,看準了,才大聲叫道:“麻嬸!”

麻嬸直起腰來,發現是春妮,也很高興:“春妮呀,看你這一身行頭,都變成城裏人了,我都認不出來了。”

春妮和麻嬸就在街當心站了下來,你一嘴我一嘴地聊天。麻嬸也是和春妮他們一起來城裏的,春妮已經有小半年沒有遇見家鄉人了,心裏興奮得不得了。春妮問麻嬸,是不是沒找到工作。麻嬸說,自己都這個年紀了,找工作難,不如撿垃圾,運氣好的話一天也能掙過五六十塊。晚上就睡在立交橋下。麻嬸說她一般都在這立交橋附近撿垃圾,不走遠,主要是可以常常看到她們那邊鄉下來的人,心裏踏實。

說了一會,雙方把自己的情況介紹完,春妮就沒話了,臉突然憋得通紅起來。麻嬸笑,用一雙看透人心的目光盯著春妮:“春妮,你是要打聽昌海吧?”

春妮臉更紅了,臉上的熱量傳遞到牽小狗的皮帶上,弟弟都被燙得吠叫起來。春妮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低下了頭。麻嬸慈愛地一笑,說:“死妮子,你那點心思,還搪得過誰?”

接下來麻嬸說,她也沒有碰見過昌海,聽人說,他去了一個什麼大賓館,當保安。

“有什麼話要我傳嗎?”麻嬸說,“我要是碰上他就告訴他。”

春妮勾著頭想了很久,說:“麻嬸,要是碰上昌海,叫他凡事小心一點,城裏活人難。”

麻嬸走了。春妮在原地躑躕了好久,突然彎腰把弟弟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弟弟被摟得太緊,“汪汪”地抗議起來。

春妮低下頭來,把臉貼在弟弟身上。

回到寵物醫院,她們沒有迷路。也許是溜夠了,弟弟安靜下來,蹲在地上,烏亮的眼睛盯著春妮,好像把春妮心底的秘密都看透了。春妮臉紅起來,說:“弟弟,不許這樣看人。”隨後春妮就不去理會弟弟了,春妮陷入了沉思。

春妮想,昌海是在哪家賓館做事呢,他還好嗎?還有,昌海會不會像她想他那樣,也時常想著她?按春妮的經驗,賓館裏會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當服務員,她們會不會去逗昌海?想到賓館裏有那麼多的漂亮女孩,春妮心裏就有點慌。春妮甚至有點兒後悔當初不該和昌海分開,要是當初她不和昌海分開,那她一定會和昌海一起,昌海當保安,她可以當服務員,雖然工資趕不上在白玉家當保姆高,也沒有這麼舒服,隻要和昌海在一起,工資低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在家裏沒有一分錢工資,可是他們在一起,一起放羊,一起趕場,一起插秧打穀,一天不見,心裏就空落落的難受。那時是多麼的好,多麼的叫人滿意。可是現在呢,他們邀著進城裏來了,找到工作了,卻一次也沒有見了。要是知道到了城裏見不著麵,還不如當初不來好。

這麼想著,春妮就有點想家了,心裏酸酸兒的。娘怎麼樣了?妹妹怎麼樣了?書讀得好嗎?還有,家裏的那隻彎角公山羊,還好嗎?甚至於,春妮還想到了那一座座高高的山,那一壩像撂了一撂月亮的水田,那水田邊金黃色的稻草垛;想到寨子前麵那條赤腳都可以趟過去、一漲水溝溝漢汊都是鯽魚,一到深秋就幹涸的小河。由這一切,她還想到了在小河裏和昌海一起用掉了底的竹背簍罩魚、一起在山上砍柴等種種情形,於是心裏那種思鄉的情緒像調製糨糊似的,由淡而濃,最後濃釅到不可化解了。

說起來,春妮和昌海的事,其實也還算不了個事兒,一起打柴,割草;一起捉魚,摸蝦,這算什麼事兒呢?如果要說有點什麼事兒,那就是在他們來城裏之前的一個月裏,曾經有過一點說不出口的事,出了那事後,春妮心裏惱恨了好久,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春妮卻又是臉紅又是喜歡。那天,春妮和昌海都在山上摘茶籽,他們兩家的油茶林連在一起。中午,兩家的大人都送茶籽回家了,他們坐在一株大油茶樹下趁涼,聽各處山上摘茶籽的人們的噢嗬聲,看被驚動的小鳥從這座山飛向那座山。那天昌海的目光有一些異常,昌海看著她,看得她心裏有一些不自在。這時,一條小毛蟲從樹上吊著絲線落下來,落進春妮的衣領裏去了。春妮尖叫起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油茶樹的小毛蟲不會蜇人,可是落在身上還是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昌海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睜著眼睛看著她,問:“怎麼了?怎麼了?”春妮帶著哭聲說:“有個蟲子掉進衣領去了。”昌海跳過來幫忙,用手把她的衣服刮開,找到了蟲子,捏死了。按說任務完成了,昌海該放了手,可是昌海卻發現了另一個好玩的地方,昌海把手捂在她胸前搓揉起來,還用嘴在她的肩膀上親。昌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流氓呀?她打了他一耳光,嚶嚶地哭了起來。昌海愣了,看著她邊扣衣服邊哭,昌海很驚慌,訥訥地說,他愛她,已經很久了。昌海不像鄉下人那樣,說喜歡,而是像電視裏的人那樣說,愛。愛,是她喜歡聽到的字眼,可是她怎麼好就不哭了呢?她繼續哭,哭得昌海害怕起來,跑下山去了。昌海走後,她不哭了,昌海摸過的地方,癢酥酥的,仿佛過電一樣。昌海親過的肩膀,還沾乎乎的,好像那濕熱的嘴唇還貼在那裏。她淚水還沒有幹,就傻乎乎地微笑起來。

奇怪的是,昌海摸過了,親過了,她反倒覺得和他有了一層說不清的關係似的,對他依戀起來。日裏想的是他,夜裏夢的還是他,走在路上,眼睛左看右瞟的還是找的他。可是,昌海卻被她那一哭,怕了,不敢見她了,走路都避著她了。直到有一天,她把他堵在一條錯不開身的小路上。他低著頭,說:“春妮,我錯了。”

她白了他一眼:“錯了就完啦?”

昌海低下頭不做聲。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說:“昌海哥……我想聽……你再說一遍……那天你說過的話。”

“我……喜歡你。”

“不是……這樣說。”

“我愛你……”他又說。

“是真的嗎?”她問,用做作的淘氣來掩飾自己,她甚至還調皮地用帶著點兒嘲弄的神情覷著他。可是,看見他又開始窘了起來,她裝不下去了。她撅起嘴,突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撒開腿飛快地逃走了。

6

在按摩院做了一個全身按摩,又到美容院做了麵膜,天還沒有黑下來。回家的路上,白玉的手機發出了幾聲悅耳的鳥叫。一開始白玉以為是勞娜發來的短信,勞娜就是這樣,在哪兒聽到一些有趣的段子,或者收到了別人發給她的段子,就會用短信發給她。回到家,白玉在車上拿出手機一翻,是電子郵件通知。白玉就知道是張勇來信了。

張勇定期給她來信,這是他們約定的,幾年來張勇堅持下來了,隻是信的內容也越來越短,越來越模式化,無非是問一下好,報告一下孩子近期的事情。白玉打開電子信箱,張勇說,近期他要到韓國去一趟,如果有時間,會回來和她團聚一次。張勇在信中還再一次要求她和他一起出國去。白玉一直不願意出國,如果出國去玩一段時間,住上十天半個月,她是很樂意的。可是要長期居住在國外,她又不喜歡,她外語不好,去了,還不是關在家裏,跟籠裏的金絲雀有什麼區別?看完了信,白玉打開QQ,張勇不在,白玉無奈地關上電腦,一時不知道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