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漢市女人(2)(3 / 3)

葉女士覺得自己若是再坐下去,定是要哭出來了。她恨不能馬上站起來離開這兒。也許她真得考慮嫁一個老頭了。

倆人都沒再動筷。這頓飯是沒法吃下去了。布工已伸手看了幾次手表,示意他還得去接孩子。她擔過頭,向服務員小姐打了個手勢。一張單子送到桌上,她瞄了一眼,一共167元8角。

布工開始掏他的錢包。她也掏出了錢包,抽出兩張100元的票子。

布工嚴肅地說:“不是說好了AA製麼,一個人實付83元9毛。”

葉女士猶豫了一會。剛進門那會,她確實誠意想付這頓飯錢的。但現在……她想自己即使堅持付了,那布工也不會領情。

於是為了毛票和零錢,兩個人又讓來讓去地湊了一陣。最後是她付了85元,布工付了82元8毛,才算把飯錢結清。

出了餐館,彼此說了再見,也沒再約見麵的時間,隻是說再打電話吧。她便一個人往電車車站走。布工騎車,要往相反的方向去。

她剛走了幾步,聽見身後有人叫小葉。回頭看,見布工騎著車追上來,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大紅色的信封,遞到她手裏,說:“我還差點忘了,下個星期六晚上,銀河大飯店有個舞會,咱倆一塊去參加吧!”

她借著路燈,把那張請柬晃了一眼。詫異地問:銀河大飯店,你兒子他媽不是就在那兒上班嗎?

“就是就是,就是慶祝她那個公司成立3周年,一塊兒把我邀請上了。挺友好的,這是風度。”

布工沒有伸手來接,有幾分得意地笑著說:“你不懂了吧?我要去的!而且要你也去!我想讓她認識認識你!讓她明白,我不在乎同她分手,我生活得挺好。”

葉女士心想,連房子的事情都還沒有個眉目,他倒像是和她真有那麼回事了似的。不過,她和他在舞會上露了麵,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就變成既成事實了呢?也許她倒可以借此機會再等等,讓既成事實來改變他關於房子的那些奇怪想法。隻是,她得把女人的青春,換成時間和耐心去等待。

葉女士握著請柬的那隻手,悄悄縮了回去。

電車來了。車門在她身後關上。隔著車門,她聽見布工在下麵喊:“你若是去,可別戴那些首飾啊,什麼都別戴,記住了……”

她坐下來。從車窗裏望出去,晴朗的夜空滿天星鬥。銀河像一道瀑布,把整個天空截成了兩半,卻找不出哪顆星是牛郎,哪顆星是織女。她漠然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向了地上的街市。夏天眼看就來了,要為女地準備換季的衣服,她得在前一站下車,到商場去溜一圈。

摘引:有一種亮的銀河星雲形狀接近於圓形,像行星,也稱為“行星狀星雲”,在其中央常有一顆高溫恒星。有些行星狀星雲呈圓環的形狀,如天琴座內的環狀星雲。行星狀星雲以外的亮銀河星雲,形狀不規則,比較鬆散,常稱為“彌漫星雲”。

方小姐邁著輕鬆的步子,悠悠穿過一個個明亮如鏡的櫃台。

都市的春天,是從超級商場的精品屋和時裝櫃台上走來的。

裙子風衣運動服T恤衫短褲還有緊身衣各種最新款式,像冰河解凍像孔雀開屏像熱帶植物園,占據了所有的櫃台裏以及櫃台外的牆壁。今天是這個樣子,明天又變成另一個樣子。櫃台像一座座開放著奇花異草的花壇,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日日綻放出五光十色的花朵,招引著顧客,來扮演蝴蝶蜜蜂。

她喜歡這個叫做“大宇宙”的商場不夜城。幾乎每個星期,她都會到這個地方來閑逛。即使不購物,在這裏隨便走走,也夠讓人心曠神怡的了。

在這個鋼筋水泥鋪築的都市叢林中,還能有什麼比一種幽雅的購物環境,更愜意更方便的休閑去處呢?

方小姐在都市出生,在都市長大;她幾乎不知道都市以外的世界,如今是個什麼情形。都市生長的速度,比她從少女到女人的發育過程更快得驚人。城市無限地膨脹著,像無數條蠕動的蠶或是蛇,一層層褪著老皮,一天天甩掉了原先的花園、樹林和綠地,在城市的夾縫中結出一個又一個封閉而細長的繭子。汙濁的空氣淹沒了花香,就連樹葉都變得真假難分。她早已對那些假惺惺的公園感到膩味了,她寧可在那些繭子似的高樓大廈中,選擇一個比較透明些的繭子,一次次走進去將它銜住,然後把它柔韌的絲,纏繞在自己身上。

寬敞的大廳裏,漂浮著一陣陣忽而濃鬱,忽而素淡的芳香,緊緊尾隨於她,經久不散。她知道那是化妝品櫃台在揮散它的香味,像一座盛開的玫瑰花壇。她甚至能分辨出哪一種香味屬於哪一種化妝品的牌子,是雅芳是高絲是旁氏還是綠丹蘭……香水中自然是法國香水的氣味最高雅,甚至可以使用“高尚”這個詞。但價格令人咋舌,她目前暫時還無法將其供奉床頭,所以每次來逛“大宇宙”,深深吸氣,熏上一星半點餘香在衣服上,也夠讓人陶醉一陣的了……

方小姐還上了通往二樓的自動扶梯。她今天不打算購買化妝品,今天的采購任務很緊急也很明確,她必須在5點以前,為自己買妥一隻真皮女式坤包。

她一向喜歡用那種寬寬大大的包,比如說“佐丹奴”仿真,式樣簡潔明快,容量還大,裝什麼都行。幹她這行的,整天在外麵跑新聞,那種板板正正的女式坤包根本不實用。原本的一隻式樣已過時,倒是很多次想買隻新的,七混八混的就拖下來了。

但卻再拖不過今天去了。6點,她將出席在銀河大飯店舉行的一個慶典活動。有自助餐和舞會。其實類似這種活動,平時隔三差五的就有,她參加得多了。何必單為這一次,非得把自己重新武裝一番呢?她的錢本來就總是緊巴巴的。

不是為了西希。她在心裏對自己說。絕不是為了西希。她和他的關係早已了了。隻不過,偶爾的,她路過銀河大飯店,覺得累了,會去咖啡廳坐一會,聽聽他的琴聲而已;即便在以前,在他們彼此很親密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曾注意過她用什麼挎包。——當然更不是為了別人。她向來是一個我行我素的女人,她根本不在乎在任何場合下遇到任何以前的男友……

隻有她自己明白,她如此煞費苦心,是為了那家公司的總經理狄女士。

一個星期以前,狄總接受了她的采訪。初識這位仰慕已久的女企業家,方小姐感到她的握手間有一種冷而硬又說不清楚的東西。那位狄總首先解釋說自己很少接受記者采訪,她喜歡做得多些說得少些。但這次恰好在公司成立3周年前夕,有必要對社會適當作些宣傳,3年的拚搏,自然也有許多可以探討的話題。采訪比她預想的順利。狄總不僅善於辭令,而且也擅長總結經驗。她隻用了半個多一點兒小時,就把公司3年來的經營方針,也就是她本人對於市場運作的基本思想,有條不紊地陳述清楚了。方小姐對狄總的初步印象,覺得她是一個思維清晰、理性很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