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季磊緩緩地開口道：“你捏碎了一個小女孩曾經幻想過的所有夢幻般的幸福生活……”她狼狽地跑開，壓低的身影在夜色中那麼快便變得模糊不清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給你帶來這麼多痛苦，如果真的離開可以讓你不再這般難過，那麼我願意，離開……”這些話，是允諾說給夜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所有的付出都變得沒有了意義，所有的痛苦都變得輕若浮雲，所有的過往都變得易逝如煙，所有的人都將變得形同陌路，所有的情都變得殘缺冰冷，所有的絕望或許隻是宿命的一個開始，所有的人生或許也隻是一場破碎的終結……
全世界的燈都滅了，有一個水龍頭忘記了關，有兩個人忘記了離開，嘩嘩的聲響覆蓋了世界跳動的脈搏……
拾壹
明晃晃的陽光像是水銀般從窗戶湧進病房，深遠揉著酸澀疼痛的眼睛，打量著病房的一切。原來自己沒有死，四十粒安眠藥帶給自己的隻是一個冗長的沒有絲毫印象的夢。她看著趴在床頭沉睡的允諾，內心像是翻湧起了龐大的海水，無法平靜。她記得自己剛剛吞下那些安眠藥時，眼前與腦海中都浮蕩著他隱忍憂傷又略帶倔強的表情，那個時候她突然間變得好怕，她好想再抱抱他，好想輕輕的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她漸漸地覺得意識模糊了，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有喧囂，亦沒有夢。她想著想著眼淚不禁流了出來。
也許是因為她細微的動作擾醒了他，允諾醒來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將身體伏上去看看深遠有沒有醒來。她被他的行為感動的眼淚更多了，嗚嗚地哭了起來。允諾眼裏顯得那樣無辜委屈，像是被蓄滿了水的小泥坑，渾濁不堪，他定定地看著她，那眼神似乎要將她盡收眼底一般。終於，他俯下身來，將她笨拙地摟在自己的懷中，“你為什麼要這樣傻，你怎麼可以這樣傻呢？”他在責怪她，因為她真的讓他怕了。
深遠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是本能地哭個不停。她第一次覺得一個男生的眼淚竟然可以這麼多，她的左耳處，頭發裏，都是他流出的淚水，她的半個腦袋，都濕淋淋的。在這一刻，她眼中的允諾不再是那個幹淨透明般的天使，他變成了一個似乎像是受盡了委屈的脆弱小笨孩，滿臉都是泥濘的淚水，他的嘴咧得長長的，口水和鼻涕都蹭在了她的左肩膀上，可是她一點都不嫌他髒，死死地抱著他。她喜歡他這個樣子，喜歡他毫不掩飾自己疼痛的樣子，她突然間覺得他是這樣真實，真實的像是她左胸口的心跳，一直都存在自己的生命裏。他甚至使勁地咬了她的肩膀，她懂他是真的疼了，難過了，傷心了，也絕望了。她感受他的哭聲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聲音嘶啞又無比沉悶地回蕩在自己的耳畔。原來她是會讓人心疼的，原來他，還是很在意自己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似乎是哭累了，也似乎是稍稍的清醒了些。
“我……我以為……你……不再要我了……我看見……你……每天……都去……接她……你……又撒謊……那天……的短信……還有……我看了……你的……小說。”哽咽的聲音像是一個世紀的漫長延續，每一下都刺痛著他的柔軟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他俯下身，給了她一個長長的深深的濕吻，漫長的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我保證，再也不會騙你了，真的，我隻是像一個大哥哥一樣關心她，而且你是知道我對她是有愧疚的。以後不要犯傻了，好嗎？”語氣溫柔的像是絨毛掃落臉頰的瞬間。
她點了點頭，樣子可愛的像是一隻黑色的小蝌蚪終於找到了媽媽。
“深遠，我愛你，”
整個病房都折射著明晃晃的純白，白色床單，白的病服，白的被褥……就連那淡淡的陽光留下的陰影，也淺淺的像是乳白色的晨霧。
天堂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呢？
拾貳
有好多時刻生命都並非是我們可以掌控的。比如說我對你的想念，比如說你決絕離開時腳步的執著，比如說我骨血裏的懦弱與掙紮，比如說你對我的世界的逃離，比如說我不經意間捏碎了你所有幻想過的幸福生活，比如說你會忘記一切絕不回頭的信念，再比如說我無法麵對一個會因為我而選擇死亡的女孩卻無動於衷。
更多的時候並非是我們選擇了生活，而是生活決定了我們，即便是愛，也無法與之抗衡。愛在很多時候都是蒼白無力的，我懂，你亦懂。就像我們都懂終有一天時間會教會我們清醒與遺忘，我們也終有一天會變得冷漠殘酷，像是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一樣，看起來是那樣的龐大與堅強。我們隻是，不願承認罷了，不願承認自己卑微的像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做著日複一日改變世界的夢，殊不知，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改變的並非是世界，而是自己。這一切不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這隻是一個冰冷的現實。
所以我同你一樣的選擇，選擇新的生活。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會再一次瘋狂地將你懷念，我也會竭力地克製自己，並非是我偉大的想要成全你的幸福，而是我蒼老的心再也禁受不起一絲的風浪與折磨。其實有句話我憋在心裏好久了，卻一直都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如果真的在我心裏有座墳，我想我一定會將你和這句話埋葬在裏麵，永遠。
“很多時候，千瘡百孔的並非是生活，也並非是我們受盡了折磨受盡了傷害的心，更不是我們自以為是的殘酷現實，重壓在我們世界上空的那片天空，它隻是我們站在那裏，默默地，誰也沒有關掉那盞殘破的會在夜色中散發出溫暖的路燈，正因為是它的光，才將所有的一切都折射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