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煩躁,靠自己體會”(2 / 2)

接著又是一陣歡笑。護士推門探視一番,豎起食指架在嘴唇上,說:“小點兒聲,開老鼠會呢?”

六床小趙做了一個鬼臉,大家重又安靜了下來。

“我看了林教授給你製定的放療方案,這種大膽而精準的設計,確實不是一般的醫院和專家敢做、敢挑戰的。”濤哥說,“你們很幸運,能在這個醫院就診。這是我國第一個腫瘤專科醫院,也是亞洲地區最大的腫瘤防治中心,設備先進,技術全麵。據我所知,在鼻咽癌方麵的診斷和治療水平是國內數一數二的。”

“就是病房簡陋了些。”舅舅說,“我看很多私立醫院的病房一個比一個豪華。”

“靠醫術吃飯的醫院,就是不一樣。”六床接著說,“就這還嫌簡陋?我排隊排了兩個多月,人都快要病死了,還沒排到床位。沒辦法不能坐著等死啊,我隻好先在門診做化療,死馬當活馬醫唄。一打就打兩個療程的化療,整天奔忙於醫院和大興之間,劉琦你想想,比你忙多了吧?”

“真不容易。”老媽聽了,嘴巴裏不斷發出“唉”的歎息聲。她看了看濤哥,點點頭,又會心地朝我笑了笑,說:“菩薩保佑,沒事。”

“鼻咽癌俗稱南方癌,多發於廣東、福建、江西等南方地區。以後少吃醃製、油炸食物;要改變生活方式,提高生活質量;戒煙戒酒,早睡早起。”濤哥耐心地叮囑著,然後又對六床和四床說:“對,咬瓶塞,加強張嘴練習。鼻咽癌早發現、早治療,治愈率還是很高的。”

就這麼聊著聊著,很快就到了中午。雲子張羅著濤哥和舅舅到租住地吃飯,還說雲媽做的湘菜很好吃。

站在窗戶前觀看那個雕子窠的大弟走過來,攔住雲子說,他開車去接濤哥他們的時候,就已經給安排好了午飯。雲子對大弟的後勤接待工作一直是讚賞的,所以她轉而又問濤哥,說劉琦越來越不愛吃飯怎麼辦?濤哥說:“往後會越來越吃不下,這很正常,吃不下就喝,喝不下也得喝——我剛才給他造了個句子,讓他每天飯前念一遍,他就喝得下去了。”

雲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送著三個男人走出了病房。

其實,我並不是很欣賞濤哥那四句話,更喜歡他說的那句話:“心在哪裏,哪裏才是你的方向。”

雲子急切地想知道是哪四句話,我卻說:“仔仔在哪兒?我想他,我整個心都在想他。”不知怎的,此刻我突然很想兒子。

濤哥的話,似乎切到了我的靈魂深處。

確實,在所有人看來,他表麵上是在勸慰我放下一些該放下的,然後安心治病,但他更想詮釋的,應該是讓我正視癌症,了解癌症,剖析自己,改變觀念。

我想,每一個得知自己得了癌症的患者,應該都想到過死亡,甚至想到過自殺,這是一個不自覺的想法。當我的生命處在巨大的痛苦裏,當我的肉體陷入絕望中,我就不由自主地就產生了想死的念頭,這個念頭,在此之前,似乎連我自己都沒發覺,但我確實想過要尋求解脫,不被癌症折磨。

濤哥的看望,讓我把想死的欲望及時遏製,也讓我的求生欲望變得更強烈。這種求生的欲望,除了要集中在煩瑣的醫藥救治過程中,還要學會用全新的態度拷問自己:“如果隻剩下幾個月的時間,我要為誰而活?要怎麼活?我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生?是繼續黑白顛倒地過日子?還是要‘逆轉過去’重新尋找‘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