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忙,一個人累;一個人煩躁,靠自己體會。
如果隻剩下幾個月的時間,我要為誰而活著?要怎麼活著?我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生?是繼續黑白顛倒地過日子?還是要“逆轉過去”重新尋找“存在的意義”?
濤哥又特意從青島趕來北京看望我,這讓我很感動。他問我經過一周的治療有什麼感覺。
“忙!”我說,“一個人忙,一個人累;一個人煩躁,靠自己體會。”麵對濤哥,我更有勇氣說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忙?怎麼講?”
“被治療,也是一種忙,比我上班還忙。”我說,“你想想,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先去護士站抽血化驗;等醫生上班了,我一天的治療也就開始了。又是吃藥又是打針,光打吊瓶就得打一上午。如果做化療,一次就得打八九瓶藥水,幾乎得一整天。然後是放療,放療得排隊,一排隊就排到晚上八九點了,有的甚至九十點鍾。你說忙不忙?累不累?煩不煩?”
“這就是治療,你得適應。”濤哥笑了笑,接過老媽給他的礦泉水,喝了幾口,繼續說:“治病就跟打仗似的,特別是像這種大戰役,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忙一點沒什麼不好,累一點也不是壞事。煩躁歸煩躁,治療才是頭等大事。”
濤哥還說,心理治療主要要靠自己,他說,心在哪兒,哪兒才是你的方向。他講了一個案例。說有一對夫妻,在丈夫得了癌症之後,夫妻倆的關係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原來這對夫妻很辛苦地工作,連一點休閑時間都沒有。自從他得了癌症之後,觀念就發生了改變,他再也不會把那麼多的時間放在工作上,再也不會把那麼大的思想包袱背負在自己身上。而且,他老婆也拿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他,聽音樂、逛街、旅遊。他們甚至把房子賣了,去周遊世界,她還經常對他說:“不要那麼省錢,去你最想去的地方,買你最喜歡的東西。”
聽到這樣的改變時,我很感動,雲子的眼中也泛起了淚光。
“還是那八個字:放寬心思,好好治病。”舅舅在一旁說,“你的頭痛是被藥物控製住了,這就不說了。你說的那個忙啊累的,都算不得什麼。放寬心思,快樂起來,做個快樂的人。像你濤哥說的‘心在哪裏,方向就在哪裏’那樣。很多人得了癌症,很容易情緒低落,心理失衡,但隨後的治療過程中,如果我們能改變觀念,積極樂觀起來,通常會使受損的免疫係統被重新調動起來。相信自己,你的病能被治好。”舅舅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看著老媽,接著說:“何況還有那麼多親朋好友在幫你呢。”
老媽在一旁插話說:“就是嘞,還有村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想方設法幫助你,你不要操心,也不要怕,治得好。”
我的天哪,與既是醫生又是心理治療師的人聊天,我不快點好起來都難啊。說得了癌症,沒有悲傷,是假的,但確實不能沉浸在悲傷中,他們說得沒錯,丟掉悲傷的小我,找回快樂的大我,知恩感恩,改變觀念,才能“超越”自我。原來我依然還隻停留在“低級趣味”階段。
“一個人忙,一個人累;一個人煩躁,靠自己體會。”濤哥說,“不就是造句嗎?我給你改改:一個人走,一個人睡,一個人思索,一個人沉醉。”
“我的媽呀,濤哥你哪大學畢業的啊?”
“某醫學院,咋的?不比某師大文學院?”
“呱唧呱唧。”六床一直聽得認真,這會兒帶頭鼓起掌,氣氛一活躍,大家也都高興起來了。他帶著嚴重沙啞的聲音說:“劉琦,你是幸運的,連帶著我們整個病房的人都受到了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