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想死(1 / 2)

既然壽命可以通過慈悲心和放生的方式來改變,那麼“死生有命”裏的“命”就顯然不是一個“定數”,而是一個“因果關係”了。換句話說,壽命的長短是有因果關係而不是無中生有的。

六床開始第二次化療後所表現出來的身心痛苦,讓我看著就犯愁。

嘴咽潰爛,無法進食;不斷嘔吐,苟延喘息;不知哪兒疼,卻哪兒都疼……這是他給我描述他第二次化療後的“深刻體會”。我的天哪,想想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不,是顫抖,連同括約肌也抽抽了一下。80後的六床是四川農村娃,當過兵,創過業,是個有為青年。80公斤的身板兒隻是經曆了兩個療程的化療後,就剩下50多公斤了。差不多每天得掉一兩斤肉,可想而知化療的殺傷力何其了得。

“我這60多公斤的肉身,能不能經得起這麼折騰,我自己都表示懷疑。”我喃喃自語。

“沒事的,哥。”六床躺在床上,無力地擠出幾個字,“熬過這個階段……就好了……”

“嘴巴疼,你快別說話了。”我遞給他幾張紙巾,再給他擺好枕頭,示意他躺下。老媽幫他把嘔吐物收拾幹淨了,並將垃圾袋送去了垃圾桶。

“有時候想想,不如死了算了。”六床喘息著說,“可是狗日的,就這麼沒了,老子又不服。老子剛剛在北京站穩腳跟,女兒四歲可愛得要命,老家還有個媽媽,我沒活夠……”

“老弟啊,你那麼堅強、那麼樂觀,一定能跨過這道坎兒的。”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度過每個春夏秋冬……”六床邊哼哼邊說,“其實不想死。”

“是是是,不死。”我安慰著他,“好好的,笑著活著。”

“對,好好的,笑著活著。”四床的媽媽也附和著說,“咱們病房自從劉琦來了,熱鬧起來了,加上六床的樂觀,帶動著我兒子也不再憂鬱了,我們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的了,挺好的。”說著,她就給大家倒鮮榨的水果汁。我和六床自然是不想喝的,老媽接過一杯,很客氣地喝了,於是兩個母親走到一旁聊天去了。

我和六床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你打完靶向針後什麼感覺?”六床好奇地問我,“是不是感覺就好了?”

“好了?開什麼玩笑,每周打一針,八周時間要打八針。”我按著手臂拔針處的棉球說,“你當進口藥就是神藥啊?”

“嗬嗬,我說的是,感覺,感覺好多了嗎?”

“嘿,似乎好了些,不頭疼了!”

“不可能!”門兒清正好進了病房,說,“靶向治療是靜脈注射治療,是經過血液循環尋找並殺死癌細胞的過程,殺死癌細胞不等於立刻摘去腫瘤,致使你頭疼的是腫瘤的壓迫,所以你說頭不疼了,說明靶向的效果是不對的。”

“那就是心理作用。”六床說,“管他呢,不疼了就是好事。”門兒清詢問了六床打化療針的感受之後,她說那是正常反應。然後她繼續督促六床喝完四瓶營養液。

六床做了個鬼臉,他說:“死也喝不下去四瓶,門大夫,到底啥子叫靶向治療啊?”六床故意轉移話題。門兒清解釋說,之所以叫“靶向”就是它隻消滅癌細胞,不傷害正常細胞,就像神槍手一樣,指哪兒打哪兒。如果把化療比作鋪天蓋地敵我不分的炸彈,那麼靶向治療就好比有的放矢、一擊即中的精確製導導彈。當過兵的六床立馬誇門兒清了不起,這個比方太貼切了,一聽就明白了。他又把頭轉向我說:“哎呀,有錢就是好啊,說實話,我還真沒這個錢用靶向藥。”

“靶向治療目前還在試驗階段,治療癌症有沒有臨床效果還沒有定論。用不用的,就那麼回事,也許就是砸錢。”我說,“要不是我媳婦砸鍋賣鐵的,我估計我也不會用這玩意兒。”

“是啊,不管你多有錢,在病魔麵前都是一樣。如果真要奔死裏去,遊泳也能嗆死,再有錢也無濟於事;要說老天有眼,放化療也能把你治好。不過也確實真有沒錢放棄治療,然後剃度修行居然好了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隨他去吧。”

“六床看得挺開的,你信佛?看來你跟我雲媽聊得來。”

雲媽在一旁笑了笑,說:“對‘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看法各有不同,但我們不能悲觀失望。壽命不是一個定數,生死也不是上天操縱。佛在心中,富貴就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