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醫生每周查房僅兩次,這是所有患者最期盼、也是最珍惜的機會與時間,因為他不僅是你治療方案製定的設計師,還是能撥動你生命琴弦的琴師。我們就像這琴弦,雖說拉緊了才能彈好,但彈好了才是更好。
還沒進入正式治療階段,但住院環境、治療程序被我基本弄清楚了。
早晨六點到護士站抽血(空腹),化驗大小便。之後媽媽會去走廊的西邊水房打來開水,洗漱完畢後,在胖丫餐車員的叫賣聲裏,在揮汗如雨的清潔工身影後,我們簡單吃完了早餐。醫生們上班之前,護士會通知家屬暫時離開病房,說醫生馬上要查房了。上午八點,在醫生辦公室裏,主治醫生門大夫召集所有門房醫生開個碰頭例會,然後在她的帶領下,一群醫生風塵仆仆地到各病房進行“查房”大行動。看得出來,門大夫年輕漂亮、態度溫婉,對每一個患者的病情了如指掌。我給她取了個外號叫“門兒清”。查房完畢,護士們忙起來了,準備各種藥械,下病房送藥、打針,通知誰誰誰放療去。於是走廊上的患者多了起來,他們或去樓下放療,或去廁所方便,或排隊稱重,或相互攀談;有的目光呆滯,有的唉聲歎氣,有的神態自若,有的開懷大笑,但大家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麵色黝黑、脖頸脫皮。
主任醫生每周查房僅兩次,這是所有患者最期盼也是最珍惜的機會與時間,因為他不僅是你治療方案製定的設計師,還是能撥動你生命琴弦的琴師。我們就像這琴弦,雖說拉緊了才能彈好,但彈好了才是更好。
我入院的第三天,恰巧是本周第一次由主任醫生帶隊查房的時間,這也是我頭一次遇到我的主任醫生。他進入我們的病房,後麵跟著主治醫生門大夫、各門房醫生還有手裏拿著本本的實習生等十幾人,清一色的白大褂,場麵極其壯觀。在對四床進行了詳細了解和安排後,主任醫生來到了我的床尾,他看了看我,目光和藹、語氣平緩地問道:“五號?”我笑迎著他點頭稱是,然後他微微側過身子,門大夫門兒清立刻湊上去,靠近他說:“林教授,患者名字叫劉琦,新收的……”林教授點了點頭。我心裏嘀咕,這就是林教授?隨即說了句“林教授好”。說話間,他已經從床尾走近了我的床頭,一邊伸手摸我的脖頸,一邊說話:“腫瘤離顱底很近,幾乎侵入顱底。你的病情很複雜……”
“算晚期嗎?”
“三期。”
“三期?三期是幾期啊?”
這時候六床小夥子插話了:“三期就是晚期——我是三期四段,晚期中的晚期。”
我驚得一身冷汗,可六床還在笑,說:“沒事,林教授就是華佗再世,死馬當活馬醫也能給醫好的,比如,我……”
醫生們聽後笑聲一片。門兒清說:“六床小趙心態挺好,但你今天要再不給我喝下四瓶營養液,你就等著挨罵吧。”六床做了個鬼臉:“最多三瓶——放療的副作用太大了,我能喝下三瓶流食就算是個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