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山,荒漠,雪域,瀚海……
族群,門派,散修,城郭,村落……
老翁,婦人,稚童,少女,青年……
遙遙廣闊,山河無算的天下四十九洲,不知多少隻的黑鶴,裂空破虛的四處奔走,一個個收到黑鶴的人,有激昂怒喊者,有靜默沉思者,有掩麵而泣者……
終於,奔赴千山萬水的黑鶴們大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隻剩下最後兩隻還在履行職責,其中一隻悠悠的飛到一個偏遠城鎮的某家裁縫鋪子之中。
鋪子裏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正上下翻飛著剪刀與布料,時不時可以見到針線在手指間靈巧的躍動,突然間飛舞的針線剪布如同斷線的木偶,戛然而止。
男子的身後黑鶴正靜靜地立於空中,無聲無息,男子也未曾回頭,隻是原本穩重的背影卻是開始微微顫抖,他沒有出聲,頭顱幾次想要轉向身後,而又停下,像是在渴望見到什麼,又害怕見到什麼。
良久,男子的兩肩逐漸平靜了下來,似是心情緩和了很多,隻聽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看向身後。
當看到黑鶴的同時,男子一下怔立住了,瞳孔微縮,眼神中,先是透露驚異,後是轉為狂喜,最後卻又隱隱的透出些掙紮與無奈,一時間神色不禁顯得有些怪異。
食指稍曲,指尖輕彈,一道銀光射向黑鶴,隻是一掠,黑鶴便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展開了,等紙鶴展開,釘在紙張邊角的銀光褪去光芒,原是一枚繡針。
待到紙鶴展開,看完字跡,男子揮手將紙鶴擊成滿天碎星,重新轉回頭顱,慢慢的繼續裁剪著布料,隻是沒做多久,便停了下來,輕輕的歎了口氣,一臉的落寞與不舍。
正當男子心事重重,鋪子的內堂裏傳來了一句句叫喊,隨後一個冰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從內外院相連的門簾後探出了圓圓的小腦袋,紮著兩個衝天揪,一身粉中透紅小秀裙,當小家夥咕嚕嚕亂轉的大眼睛看到男子,立刻笑的咪起了眼睛。
“爹爹~”
“乖~怎麼沒跟你娘在一起啊?跑過來找爹爹,是不是想爹爹了”
小丫頭撲到男子懷中,卻是開始不停撒嬌鬧著要吃糖葫蘆,男子拉著小丫頭的手出門到街上買了枝糖葫蘆,哄得小家夥開心後又將其送入店鋪內堂。
靜立鋪中良久,男子雙手開始微微顫抖。卻還是一手拿起了一塊布料,另一手則拈起了一枚繡花針。
銀光閃爍,絲線飛舞,不一會兒,一個玲瓏精致的小布口袋縫製而成,袋口紮鎏金紅絲帶條,如神龍巡海,不斷翻滾遊動,袋身繡一黝黑異獸,狀如羊身人麵,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
待口袋功成,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卷絲線,又從袖中排出三支銀針,卻是長短粗細形狀各有不同,將這些放入口袋中,男子將袋口係緊,久久未動,呆立多時,終是祭出一柄赤金蛟剪,金剪攜著布袋化作一道流光飛出店鋪,轉瞬消逝在空中……
血海中浮出之人,在某處峽穀靜坐已一月有餘,自天南海北陸續趕來的人漸漸將峽穀填的滿滿當當,他她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經久彌辛的前輩高人,有的是當年同心共誓的故人之後,所為者,卻都是當年一起許下的那個期願。
將一位位來客看在眼裏,血海男子心中的脈絡構圖也越來越清晰,突然心頭一動,兩指隨手接住頭上刺來得一劍,卻是曾在珈藍寺出現的劍客到了,搖頭笑道“你每次見我總是要拿劍打招呼呢”
劍客摘下酒葫蘆,痛飲一口,放聲大笑
“我是個俗人,一身無長物,唯劍與酒,
用酒打招呼,我可舍不得,隻能用劍來說話了”
“淩風,你還是這般小氣,不肯與我一口‘夢三生’嚐嚐”
“不多矣,你還是去找毓秀,飲她的‘不知仙’醉個痛快吧。”
血海男子搖搖頭,不再跟劍客淩風爭辯,正待將淩風的劍彈回來處,卻是身體一僵。而在此事,他不想聽到的那個聲音卻是於身後響起
“隻怕某人不敢見我,不肯喝我的酒呢
對吧?徐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