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天空突然雷霆炸起,如蛟似龍的閃電剖開了墨黑。
牧道玄心神一抽,驚嚇之下藥瓶脫手掉落,瓶塞被振開,圓溜溜藥丸軲轆滾了一地。
少年一時丟魂失魄,驚慌錯亂中蹲下身子一陣摸黑,手指有些顫抖,竟是一粒沒撿拾到。
雷鳴又起,明亮的電光稍顯即逝,那些落地的藥丸剛陳現來不及拾取,又滾入暗處。如此來回數次,蹲體彎腰甚為狼狽。上天本無意,卻也像足了嘲弄。
牧道玄憤然站起,一個多月積蓄的煩悶終於壓製不住。他撞開房門奔於黑夜,夜中雷電交鳴,黑雲滾滾,不多時潑盆大雨傾天而下。
“賊老天!師父要我肉身,救命老頭要我賣命,我都認輸了要吃藥了,你卻把它劈散!啊!有本事劈死小爺呀!“
夜雨裏的少年不禁指天長罵,轟隆之聲震耳欲聾,瀑落的雨水一遍遍洗刷著夜中單薄的身影。發濕如布衣若淌水,一股透骨的寒意直湧心頭。
幾句賭罵,牧道玄似乎用光了力氣。他癱坐在泥粕中,雨水沒有要停止的意味。
或許是吼罵後的舒暢,還是雨水本身的緣故。呆坐一會,他心中的那股燥熱漸漸消失了,理性從新回歸身體。
自己行醫數年,也是知道解人病痛的是草藥和銀針,並非上天老爺子。怨天尤人終究無法解決困厄,他想著回屋好好打坐。
由於身處比較坑窪,不覺間積水已淹沒腰至,下盤陷入了軟泥裏。
牧道玄一拽下身,一時竟是無法開脫。他不由一陣苦笑,索性就地垂簾,收斂身心按《無根育果訣》吐納起來。
無根樹,花正偏,離了陰陽道不全。金隔木,汞隔鉛,陽寡陰孤各一邊。無根樹,花正新……
自從祖竅打開,他便擁有了內視能力。隨著一句句金訣在心中回蕩,清淡的靈氣便自人中穴熟練流入。
靈氣一注入人中,卻不像往常那般繼續流行,而是逗留其中!
劇變出現,牧道玄不敢大意,忙穩住心喜,元神默念法訣引導靈氣。
輕柔的靈氣慢慢在穴位處流轉,片刻突然消失不見。仔細觀察方知,那注入的靈氣經過流轉,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淺色膜質,貼附在穴位凹陷處。隨著靈氣不斷注入,那莫質一層疊一層,最後把那穴位的小小坑窪鋪平,留下一個細圓的白痕,使它和氣脈光滑一體。
這個過程一完成,一陣舒服的癢痛,即時從那點白痕流出按進心頭。而後靈氣順著督脈向下一個穴位行移。
雨依然磅礴不息,幹淨的清流蔓上了胸口,牧道玄麵色平靜,心神完全沉浸在運氣吐納中。
在這雨下不停的夜,並非隻有牧道玄一人在淋雨。沒人知道就在不遠處,正亭亭玉立了一個白衣少女。
準確地說,這名女子並非淋雨。她未曾打傘,密布的雨點全打在了身上,奇怪的是那一身白衣卻若通明,幹爽不沾體。更為怪異的是,她那修長的赤足踩入積水,卻不被積水覆蓋,似有一股方圓的推力,以玉足為心從中撥開一塊幹爽的空地來。
如瀑的青絲應風逸動,所到之處雨線避閃,冷豔的臉上更是滴水不沾,青黛黑眸裏盡是風輕雲談。
靜靜看著清水寖上少年的胸膛,淹上下巴。似是心有不忍,或是一時興起。少女伸起一手,長袖褪下,露出一節雪白的藕臂,蔥指輕輕一彈。
啵,一點晶瑩剔透的水珠,以一種詭異的軌跡,墜向枯坐中的少年。
水珠點落在後頸,牧道玄兩眼猛然張開,才覺水波已經蕩過鼻尖!
牧道玄腳下發力,一躍而起,頓時炸開一片水花。他忍不住縱身長笑,全身三百六十五處穴位已經全部凝氣成功。一個多月的鬱悶在此刻一掃而光,這讓他從未有過的神情暢快。
雷鳴交替,少年的笑聲瞬息消亡在雨海裏。遠處那名冷豔少女也是獨自一笑,轉身踏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