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前一陣子差點兒流行起來的H5N1也會讓人體的肺部細胞產生更多的諸如幹擾因子和白介素這樣的炎症因子,引起大規模的炎症。估計那個年代的人類也是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吧。
當體內出現大量的腫瘤壞死因子和炎症因子以後,細胞就會大量死亡。於是人體內哀鴻遍野,我的複製體大規模死亡的同時,體內的正常細胞也大批的死去。在醫院的院子裏擺滿了死人,很多人渾身是血,死狀可怕、奇特,他們不是因為外傷所致,而是組成血管的細胞大規模死亡以後,血液肆意流出來。
不知道是我刺激了病人的咳嗽中樞,還是因為病人免疫係統內的調控,有的人開始劇烈咳嗽,似乎想將我從體內清除。這些做法徒勞無功,醫生在做出的屍檢中發現,劇烈的咳嗽還會導致腹肌和肋軟骨撕裂。
很多人開始發燒、說胡話,幾乎所有尚能交流的人都抱怨頭疼,就好像有人在他們眼睛後方拚命地將一根楔子敲進腦袋似的。他們還覺得身體劇痛無比,甚至連骨頭都快痛斷了。有人在嘔吐,從人體的免疫保護方式來看,這似乎也是一種將我盡快排出體外的好方法。可是這樣的嘔吐反而使我能夠以更快的方式傳播到健康人的身上,從那些在醫院走廊裏處理病人嘔吐物的清潔工身上傳播到護士的體內,傳到護士照看的身患其他疾病的病人體內,傳到那些兢兢業業為病人治病的醫生體內,再從醫生的體內和我在其他病人身上的複製品勝利會師。
每到一處,健康的機體似乎都達成了共識,對我發動“焦土戰爭”。這些人從外表看來麵色青紫,咳嗽劇烈,不時吐出血痰。還有一些人從鼻子甚至耳朵往外冒血,就連一些人的膚色也因為皮下血管破裂而改變,有些人唇邊或指尖發青,還有人渾身發黑,那是因為皮下血管破裂讓他們看上去幾乎就是黑色的。
焦土戰爭令我苦不堪言,但是比起我的損失來,人類似乎更恐懼,孩子們忍受著饑餓獨自坐在家中,身旁躺著父母的屍體,屍體在家中慢慢腐敗卻沒人來幫忙焚燒,因為已經沒有足夠多的健康成年人可以幫助孩子們了。在一趟3英裏的電車上,售票員、3名乘客和司機全部死亡。與此同時,表麵上健康的士兵為趕赴新崗位而登上了一列火車,他們在火車上開始咳嗽、吐血,變得虛弱不堪,在他們到達目的地後,火車上25%的士兵已經被傳染並且一下火車即刻被送往醫院,其中2/3的士兵需要住院,一成的人死亡。
後來有人統計,我造成的這次大恐慌不像以往的流感造成大量的老年人和兒童死亡,反而是20歲到40歲的青壯年人成為了死神追逐的對象。後來有一個研究我的日本人說,免疫反應沒有提供保護作用,反而加劇了我的致命性。人類受害者的強大免疫係統可能被過度刺激,越是強大的免疫水平,就越有可能造成免疫係統失控反應,從而導致他們的肺迅速損害引起肺炎,體液內充斥腫瘤致死因子和炎症因子,身體防禦機製混亂不堪,免疫係統見“人”就殺,發瘋式的運行,最後感染了肺,充滿了血液和其它流體,接著全身其他器官一個接著一個地衰竭,最終走向死亡這條不歸路。
他們亦把這種情況稱為“細胞因子風暴”。最終因為我的感染而死亡的人數有近5000萬,世界各地都有我的身影。
我的歸隱
焦土戰爭還在持續,這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我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被我感染的人也死去,那麼我就會跟著他們一起滅亡。這可能是人類這個種群的一種進化策略,在遇到自己無能為力的病原體時,為了讓整個種群的星火得意保留,犧牲掉許多單一的個體,雖然殘酷,但也僅此一招。最終,這樣的結果使人類得以保留,這就是焦土策略的勝利,我的失敗。
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我能夠獲得迅速進化出感染全人類的能力,而他們用“焦土戰爭”策略殺死每一個人,那麼最終迎接我的結果也是一樣——死亡。我們同歸於盡,頂多打成平手。但是我想贏,想和每個地球人一樣,讓自己長生不死,永遠地在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我得改變策略。
我首先得拋棄身上那些具有較強毒力的部分,慢慢降低毒性,以便適應人類共同繁殖;另一方麵,進化出更多花樣繁複的偽裝,改變常見的蛋白錨點,以躲避免疫係統的追擊,最後回到我最原始的目的來:繁衍,然後生存下來。
此時人類的免疫係統也可能漸漸地轉變自己的焦土策略,人類也知道,如果進行大規模地殺傷,恐怕最終人類將會躲在低矮的掩體裏瑟瑟發抖。
我們流感病毒是一種RNA病毒,不具備DNA的雙鏈結構,因此犧牲了很多穩定性以換取更快速的進化方式。如同我預料的一樣,那些高致病性的複製品被清除掉了,那些成功突變的個體則開始轉入地下,成為一股暗流,開始了另一段生活。於是在距離1918年3月僅僅18個月以後,世間再也找不到我的蹤影。因為我知道,進化的最終結果是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