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大板牙中間有了縫隙該怎麼辦呢?是不是像故宮的門沒關嚴一樣?然而皇門之虛掩,可窺庭內海棠,很美。門牙不設防,就無景致可言。
我的門齒有隙已經許久了,以後估計也不會合嚴。牙縫,對我來說不是遺傳,由童年造次而來。我小時候很喜歡的一種遊戲是將唾沫用舌頭自牙縫抵出,滋得愈遠便愈欣慰。陽光下,一股口水自唇躍出,有拋物線的閃光,不亦樂乎?有時唾液盡了,就在腮幫子鼓漱兩下,繼續滋。
且不說牙縫由此洞開,僅唾沫一項損失就令人痛心。古人說“舌之水”金貴,組成“活”字,竟被我空耗了。我在沒讀到“古人說”的時候,曾幻想自己有一天會把滋口水的本領練得像消防隊一樣,一躍落在二樓之上,救火。
這技能是童年看別的小孩演示,生羨慕心而練就的。彼時“文革”,像我這種小孩竟日閑著沒事做,滋口水算自娛項目。剛練的時候不成,蓋因門齒太嚴。
我便用硬幣插在兩牙之間,稍使其鬆動。
如今牙縫洞開已逾多年,說話尚不至於漏風,像“佛、方、飛”字都能談吐,我也當過一陣子廣播電台直播節目主持人。但吃西瓜見皮時,總有薄牆一般的瓜瓤自齒間掠出。最難堪一回,乃在喝湯時將粉條吸在門牙間、進退兩難。也考慮過堵牙,堵上之後又怕人指出:
“喂!米粒夾在牙縫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