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嚴握著長劍的右手隱隱作痛,刺殺蘇世子的計劃暫且失敗,這一役利害參半。能挫一下蘇世子的銳氣也是好的。
天破曉,東方露出魚肚白之際,前方傳來捷報,由秦業帶領的軍隊大破淩邱境內數座城池,雖主城未攻下,卻奪下淩邱周邊城池三座,由此將戰線拉長,隻待一舉逼近淩邱主城。
祁嚴微蹙的眉宇終於舒展開來,在他下令實施此計劃的時候,主要的目的便是如此。反奪淩邱國幾座城池,一是給蘇世子的教訓,二是將功贖罪。
此舉不枉費損失了歸寧鎮百餘條人命,總歸沒有功虧一簣,毫無所得。
再有前方戰事速報,由沈從筠帶領的軍隊在蘇世子欲自救主城的路途上,設伏失敗,被敢來支援蘇世子的淩邱軍隊圍攻,曆經奮戰才突破重圍,此刻正在歸來途中。
祁嚴雙手背後,輕輕閉上眼眸,靜靜地聽著耳邊寒風蕭索。此刻的他似乎身在漩渦之中,頭眩目暈。淩邱國的細作已經進入他的軍營之中,如何讓他能不煩心與焦灼?
蘇世子為人狡詐多疑,詭計多端。在收到信報時,佯裝受傷,令暗衛喪失警惕,將其引入地勢險峻的峽穀之中周旋,利用此時間點燃信號彈,命主城附近的士兵前來救援,與沈從筠帶領的伏擊一軍交戰,借機逃脫,好一招連環計。
“蘇世子傷勢如何?”祁嚴目前隻關注蘇世子的生死,其他再無法彌補。
“突出重圍,逃入主城時,毒發昏迷,生死不明。”旁邊的暗衛如實回答。
寒風中,祁嚴眼神冷冽,衣角處乍起寒光如冰雪,他猛地轉身,將手中的信報捏成一團,扔在地上。此刻的他稱得上憤怒之極,以紙團泄憤,是他顯露憤怒的極致方式。
“到底是誰給蘇世子通風報信的?”聽得出他的聲音裏壓抑著憤怒,眸光寒意閃現。
“目前不知,但最可疑的是沈從筠,他領命伏擊刺殺蘇世子,熟悉蘇世子的撤退路線,而且在約定的時間內未趕來,以至於我們損失了幾名暗衛。”暗衛事無巨細,將一切細節稟明太子,如實有據。
祁嚴深吸了一口氣,嘴中輕念著,“沈從筠。”
的確從目前來看,沈從筠最有嫌疑,但他通敵叛國的動機是什麼?事態並不明朗,必須調查沈從筠與淩邱國的過往。
“下去吧。”祁嚴言語低沉,邁步走進軍帳。
躺在床榻上的清澄,奄奄一息,地上堆滿了沾滿鮮血的布條。
軍醫手中拿著棉團正隔著衣服擦拭清澄的後背,祁嚴見他手指抬起,正欲掀起清澄的衣衫。
他快步上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傷勢如何?”
軍醫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趕緊跪下行禮,“箭從左側後背插入肺部,萬幸的是已將箭拔出來了,但太遲了,肺部感染,如若十二個時辰裏醒不過來,那就。”軍醫遲疑,沒有說出後話。
“本將隻說一句,救活她。”祁嚴直接掠過軍醫,拿起旁邊的棉布,入盆沾水,些許溫熱。
軍醫見此情景,雖新生疑惑,但到底識趣,趕緊退下,不敢再看。
祁嚴坐在床榻上,先將清澄臉上的血汙輕輕擦拭幹淨,才抬手將她的外衫輕輕褪下,輕解羅衫,將裏衣撩起,露出白嫩的後背,卻滿是鮮血,瘡痍斑斑。後背左側赫然一處箭傷窟窿,血肉模糊。饒是祁嚴身經百戰,見過數多生死,也不及此刻的觸目驚心,隻因她是心上人。
祁嚴拿起棉布輕柔擦拭,盡管力道很柔,但還是沾染了她傷口處的血肉。如此疼痛,她竟然還在昏迷,可見受傷之重。
祁嚴抬手撫摸著她的側臉,指腹能感受到她臉上的血痕,微微隆起。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受了多少苦,才能來給他報信。
初時顧念他的太子身份,與他保持距離。不知何時他們二人關係親近到如此地步?
他是太子,旁人做事為他都是為了討好,其心不良。可她今日今時,為他卻不因是太子身份。她這樣心性的女子,獨立聰慧,甚好讓他煩憂,娶為妃實為恰當。他今日為她在數萬將士的見證下,衝下指揮高台,不顧戰事,實在超乎他的性情,他所應有的處事風格。
“清澄,清澄。”祁嚴輕輕念著她的名字,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但他唇角不自覺勾起笑容。
祁嚴素手輕挑,撚起藥膏,溫柔地給清澄塗抹在傷口。這樣的肌膚相親,並無雜念,反倒是難得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