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蹲下身子,想去幫她燒火做飯。
林馨月捋了捋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正一籌莫展的時候,看到伸過來的這雙手,嚇了一跳。
她近乎下意識的抬起手,一掌劈過去。
裂空聲發出如同撕裂帛布一般聲響。
這一掌倘若打在實處,那必然是骨肉碎裂的下場,但是就是這雷霆一掌,卻被這雙伸過來的手給輕鬆擋住。
林馨月畢竟是夫子的女兒。
“你怎麼也不請一個丫頭,這些活,夫子在世的時候,也沒有讓你做過。”李懷念一邊推開林馨月劈過來的手掌,一邊收拾著柴火。
這個世界與李懷念前世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世界有神仙,有妖怪,也有跟他一般如同神話中仙人一般的武夫。
引火,很簡單。
當李懷念煮好飯菜,端上桌子後,就準備離開。
這時候林馨月正拿著碗筷,看到了李懷念準備離開的身影。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你要不吃了飯再走吧?”
李懷念停駐腳步,回過頭,難得的肯在她麵前笑了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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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李懷念很是體貼的給林馨月夾菜。
林馨月在此刻,仿佛不再是那個姿態大方,名動大都的花魁,也不是那個曾經的氏族豪門的大小姐,反而如同一個小女兒一般,羞澀的低著頭。
李懷念今天一直看著林馨月,一直到她吃完飯,放下碗筷。
他才說:“我明天便要前往北地了。
那些匈奴蠻子,最近扣關頻繁,可能是因為冬日剛過,他們儲備的糧食已經吃光了。
北地多爭亂,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便是我,也有可能回不來。倘若,我回不來,那麼夫子的墳塋,以後就要靠你照顧了。”
林馨月愣了愣,轉過身,不去看李懷念,然後她點了點頭。
這時候素來寡言少語的李懷念,卻難得的開始絮絮叨叨,就像是在托付後事一般。
“以後你不要再做傻事了,那張以命換命的符篆,也不要再拿出來了。”
林馨月回過頭,看著李懷念,一言不發,隻堅定了搖了搖頭。
“夫子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會發生那場以武亂禁的事情。所以,你是老師,唯一的血親,我不可能讓你出現什麼意外。哪怕我根本就不信那張所謂的符篆。但是,你以後不要跟我沾染上關係。”
李懷念說這些話的時候,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再看林馨月的眼睛。
他潛藏在陰影下的麵容沒有一個人可以看得清楚,但是放在桌子下的手卻在不自覺的顫抖著。
“我原本,是準備躲得近些。後來想了想,既然已經不打算再見,躲得近些,反而心裏會想著。恰好北地的匈奴又來扣關,我今天朝會的時候想了想,與其躲得近,反而身心俱疲,倒不如躲得遠遠的,那樣眼不見心不煩,對誰都好。”
林馨月坐到李懷念的對麵,把下巴擱在桌麵上,笑顏如花,緩緩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你不知道?世間女子最是不講道理。”
李懷念抬起頭,表情晦澀。
“你,我,之間的關係。最好,最好,也隻能是,山海各川,漠不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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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念離開竹樓後,沒有回家。
而是直接乘馬出城。
三年前,李懷念第一次領兵,以六百騎卒打破匈奴三千騎卒。
將那位單於當年所說的那句:“大漢步卒冠絕天下否?為何僅可三步可當吾一騎。”近乎以瘋狂的方式還給了他。
當時衛青將軍,親自為李懷念授翊軍將軍銜。
可是,就是因為他出生時的熒惑之相,朝堂之上,對於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好眼色。甚至還汙蔑他與匈奴勾結,以犧牲三千騎卒的代價,為得就是將鎮守邊關的大漢軍隊引誘而去,一路殲滅。
如此誅心言語,李懷念也不過是笑了笑。
他原本以為,應該是今人愧見古人,誰知古人也不過如是。
後來,夫子便去為他討公道。
之身一人殺進匈奴汗國,帶回來三千人頭。
然後將人頭堆砌於未央宮外,如築京觀。
再後來就是所謂的,以武亂禁之禍。
更後來的便是,太子謀亂!
最後,這位新皇登基。
李懷念出城之後,沒有回頭。
他突然想起,當年那位伯父自殺前所述的話語:“豈非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