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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呀,夏雨,咱們倆換換位,你來當安全副部長,我給你打下手,行不行。你病了10年,可你咋還像原來一樣,出露鋒芒,記住,這不是1996年……

夏雨兩眼盯著“安全報表”,一籌莫展。

她別過頭,問康輝:“咱廠有多少安全員?”

康輝窘住了,隨便說個數字,她會盯住不放;不說吧,說明他底數沒不清。

“到底是多少?”夏雨追問。

“24個。”“有名單嗎?”

康輝心裏明鏡的,那來的名單,都是瞎編的。

夏雨瞪了康輝一眼,意思說,你是吃幹飯的。一個四千多人化工廠,竟然沒有安全員,即使有,也是掛名的,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

夏雨突然想到,她做安技科長,首先夯牢基礎,有個真抓實幹的安全網。如今可倒好,不光是報表數字有水份,連安全培訓內容都做假。

“後天,廠舉辦安全員培訓班,由你講課,你好生準備一下。”康輝對夏雨下達了命令。夏雨講課時,結合生產實際,深入淺出。可聽課的,卻無人買她帳,別說記筆記,有的點完名開溜。休息時,她找到那個梳劉海頭的姑娘問:“每次培訓班,都這個樣子嗎?”

“嘻嘻――你講的很賣力,可我們沒用呀!”

“那你們不是安全員嗎?”

會場濺起一片訕笑聲。

“誰是生產一線的,請舉手?”夏雨漲紅著臉問。

隻有5人是生產一線的,其餘20人都是輔助工。

這下子,可氣壞了夏雨,她質問康輝:“這簡直是自欺欺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康輝任憑夏雨數落,但他豈能改變現狀,長籲短歎一陣子。

“今非昔比呀,廠裏基礎工作太差了,車間不知隱藏多少不安全隱患呢,遲早還會出事故的。”夏雨連做夢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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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新安裝的“過氧甲苯酰裝置”,夏雨曾同這種裝置打過交道。

夏雨科大畢業後,曾在這個車間當過技術員,跟工人師傅混得很熟。老工人看她來了,像迎接親人一樣,問寒問暖的,她激動得直流眼淚。

突然,她指著牆上的標語問:“誰知道‘消滅安全生產事故’是啥意思?”

車間安全員不假思索地說:“就是把安全生產事故消滅掉唄!”

夏雨抿嘴笑,心裏說,準是康輝叫他們這樣寫的。

這是咋的啦,廠子流行一種病吧,什麼“安全生產事故”,什麼“消滅安全生產事故”……張口“安全生產事故”,閉口“安全生產事故”。

為標語的事,夏雨跟康輝理論過,康輝嫌她鑿死卯,死認真。

可夏雨畢竟做過安技科長,畢竟對事故的形成,有她獨特見解。

“我問你,那裏產生事故?”“生產過程中唄!”康輝不加思索回答。

“那為何說‘安全生產事故呢?”康輝臉陰了,繼爾笑了笑,打了一個唉聲,自言自語地說,夏雨呀夏雨,你落後於我們10年,這10年不光語言發生變化,連人的觀念都改變了。就說“安全生產事故”吧,人們都這樣叫,連頭頭都掛在嘴邊,用時髦的話說,這叫“約定俗成”。

夏雨越聽越糊塗,眼睛怔怔的,嘴裏不住地嘀咕:“安全生產事故”

康輝有些後悔,夏雨是個病人,怎麼跟她較起真來,何苦的,看把她氣的,一旦氣出病來,女兒小潔非找他算帳不可。

不知為什麼,夏雨突然變得沉默寡言,有時一天也不說上一兩句話。

這天休班,有位退休老大姐來看夏雨。

老大姐是崗位工,在化工廠幹了一輩子,沒違過章,沒挨過罰。她問老大姐:“你們是怎麼抓安全生產的?”

老大姐笑著說:“我們那一代人,是傻子吧,按現在的話說,叫腦子進水!”

“誰說我們腦子進水,純屬胡說八道,絕對按規章製度辦事,不走樣,注意摳生產過程中的細節。”說到這,夏雨歎了一口氣,又補充一句:“安全生產隱患!老大姐,你聽聽,這叫什麼玩藝呢!”“事故源於生產之中,如果不駕馭生產規律,遲早會吃大虧的。”夏雨興致勃勃說了這麼一句。

突然,廠區響起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夏雨又昏了過去。

夏雨蘇醒後,再沒有上班,嘴裏老是嘮叨著:“‘安全隱患’,‘安全生產事故’……眼睛怔怔的,一聲不吭,活脫脫一個精神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