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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床10年的植物人夏雨,竟被一聲炸響給驚醒了,難道說這是天意,連她丈夫康輝都感到十分費解。
夏雨如同外星人一樣,這看看,那瞧瞧,對什麼都感到新鮮。
每天晚上,夏雨準推開窗子,遙望廠區的燈光,癡癡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喂!我說你在看啥呢?”康輝小聲問。夏雨像沒聽見似的,嘴裏老是嘀咕:“安全事故”,聲音時大時小,時高時低,神經兮兮的。康輝懷疑她精神有病,但又不敢明說,怕她禁不住打擊,隻好安慰她,叫她好生休息,別再想那次事故,別再想廠裏的事情。往往這時,夏雨眼睛瞪得更大了,嚇得康輝趕緊閉上嘴,惟恐衝她肺管子,怕她舊病複發,再變成植物人。
康輝谘詢過醫生,夏雨動不動犯傻,是不是精神有病。醫生說,她的病是因為精神受到了極大傷害,昏迷不醒了10年,如今受到了什麼刺激,竟複蘇過來了,這在醫學上算是個奇跡。不過,還要護理她,別氣她,順著她。如再犯病,恐怕就不好醫治了。康輝肌肉痙攣了一下,他籲了一口長氣。
時間過去了半年,夏雨氣色變好了,身體也結實了,非但能上街買菜,料理家務,還能看書讀報,康輝和女兒小潔看在心裏,喜在眉梢。
這天早晨,康輝準備上班,夏雨突然扯住丈夫衣襟,用央求口吻說:“你跟廠長說說,叫我上班去?”康輝陰著臉,帶著埋怨口吻說:“上什麼班上班,在家好生養病,以後在說。”夏雨自然不願意聽了,她甩開手臂,本想說點什麼,隻見她嘴唇囁嚅著,眼淚卻嘩嘩往下流。康輝嚇壞了,他輕輕地喚著:“夏雨,你別著急,我會問的!”
康輝下班回家,夏雨第一句話,找到廠長了嗎?康輝知道夏雨的脾氣秉性,啥事非打破砂鍋問到底。可他又不會撒謊,實話實說,又怕刺激她,連著幾天,很晚回家,他不是說廠裏有事,就是說外麵有應酬。夏雨心裏裝著事,能睡著嗎?康輝每每回家,總是躲不過夏雨的一頓“拷問”。
無奈,康輝硬著頭皮找到了廠長。
廠長犯難了,不答應夏雨要求,於心不忍;答應吧,又怕有人說閑話。但他還是答應了夏雨的請求,給生產部增加了個幹部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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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上班了,又幹起了老本行了。不過,她不是安技科長,而是康輝手下的科員。她從鍋爐房到各個車間再到各個科室,轉悠了半天,累得通身是汗。康輝勸她說:“明天別轉了?”她剜了康輝一眼,意思說,我不是白吃飯的,在其位,就得謀其政呀!沒有辦法,康輝隻好耐著性子,陪她轉了一個禮拜,每走一個地方,準掏出本本來,像小學生一樣,做著筆錄,那虔誠的舉止,那頂真的勁,叫人感到好笑。
這是個禮拜天,康輝買了夏雨最愛吃的火腿,還有小雞,好好靠老她。
三口之家,圍住一起,吃頓團圓飯,惟獨夏雨不高興。
康輝陪著小心問:“唉!又咋的了,哪兒不舒服吧?”
女兒忙著給夏雨挾了個雞大腿,笑盈盈地說:“媽媽,看我爸廚藝多高呀,他燉的雞,有股格外的香味!”
夏雨仍不吭聲,康輝驚詫了,小潔臉嚇白了,氣氛十分壓抑。
康輝衝小潔擠擠眼睛,沒話逗話:“是不是我做飯菜,沒你媽做的好吃呀!”
夏雨還是不動筷,直勾勾地瞅了康輝一眼,意思說,你別在演戲了。為啥不分配我工作,難道我是生產部多餘的人嗎?
係鈴還需解鈴人。
康輝猜測夏雨“絕食”,是想叫他分配工作。
康輝犯難了,名義上他是生產部專職安全副部長,可他手下是光杆司令,連他都是多餘的了。如今夏雨來了,哪有她的工作,再說兩口子在一個科室,多有不便。他沉下臉,沒吭聲。
“你倒說話呀,反正我不能閑著,總得給我點事做吧!”夏雨十分誠肯地說。
康輝仍不吭聲。
這下可惹惱了夏雨,她騰地站起來,“你不給我工作,我找廠長去。”
“這樣吧,接接電話,填填報表,給我打下手!”
沒等話音落地,夏雨又犯倔了,瞪大眼睛問:“你把我當成廢物,是不是?”說著,淚水奔湧而出。女兒小潔慌忙湊到媽媽身邊,對爸爸說:“媽媽大病初愈,是不能做太累工作。”夏雨哭得更厲害了,肩頭一聳一聳的,“你們都這麼看,原來我仍是個病人啊!”
康輝沒咒念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隻好告饒,“這樣吧,明天開始,你先看看廠裏安全事故檔案,後後再到車間搞搞安全生產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