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說,程大夫心裏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升。
他認識的雪兒是多麼伶牙俐齒,一舉一動都帶著瀟灑和不羈,整個人如朝陽,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嬉笑怒罵,那麼鮮活。
自從遇到眼前這個男人,幾乎就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不說之前與他同歸於盡的絕望,便是而後兩人好上了,被迫到了盛京,就是入了龍潭虎穴,步步都是危機,整日提心吊膽,哪裏還有往日的活力。
便是他看著都累,都為她心疼。
程大夫繼續說:
“皇上可知,就在西北傳來驃騎大將軍戰死的消息傳來,臣三年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水。天寒地凍,娘娘親自去西北扶靈柩回來,她一人苦苦撐著將驃騎大將軍安葬後,整個身體全給掏空敗壞了。”
“臣是從小看著娘娘長大的,瞧著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也免不得心痛難過。難道皇上就沒想過這些?”
穆楚寒轉頭看著語氣越來越急的程大夫,他知道他的嬌嬌那幾年肯定過的辛苦,但他回來,嬌嬌卻從未對他提起過,也沒有絲毫埋怨。
如今聽程大夫埋怨起過往,一顆心止不住顫抖著揪痛。
“若沒有太子殿下,娘娘或許當時就去了。”
“從此之後,娘娘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餐的藥增到三大碗,常常喝了藥飯菜也吃不下去,可卻不能不吃藥…。”
穆非卿看著膽大的程大夫,又看了看一隻沉默的穆楚寒,突然覺得眼角發酸,心中湧現悲傷。
誰有知道他爹爹隻有一月可活。
“程大夫你怎麼這麼呱噪啊,聽得人家煩死了,你快給母後看看她肚子裏的弟弟如何了?”
說著穆非卿就走到程大夫麵前去拉他。
程大夫心裏一直疼著穆非卿,對穆楚寒有怨氣,對穆非卿卻生不起氣來,隻得悶悶的道:
“太子殿下放心,如今娘娘的身體尚能承受腹中的小殿下,臣這就去開一副安胎藥來。”
“娘娘既有了身孕,往常吃的藥也得改改方子了。”
穆非卿哎呀一聲,臉上掛起燦爛的笑容:
“嚇死人家了,程大夫,你快快去給母後開方子吧!”
穆楚寒突然開口:
“程大夫,嬌嬌的身子你最清楚,她這一胎就由你來負責照顧!”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程大夫本能的想要拒絕,看見躺在龍床上安靜的沐雪又不忍拒絕,況且由他人經手他還真有些不放心,便點了頭。
穆楚寒揮揮手,讓程大夫和穆非卿出去。
自己守在沐雪身邊,陪著她。
伸手輕觸她的臉,手指摩挲著她雪白的臉龐,穆楚寒頓感心如刀割的絞痛起來。
“嬌嬌,連外人都在怪朕,你可怪朕,可怨朕?”
他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淺淺的吻,低聲呢喃:
“可朕打第一眼見著你,就想要得到你,不願意放開你。將你拖進這般危險又辛苦的境地,卻是朕不曾想到的。你怨朕也罷,恨朕也罷,朕也想要與你一起,便是如今朕時日不多,你放心,朕也會為你安排打算好。”
“嬌嬌,餘生,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沐雪再次醒來,已經是掌燈時分。
見穆楚寒坐在一旁,拿著折子看。
“爺?”喊完覺察到不妥,又趕緊改口:
“皇上?”
穆楚寒聽到她的聲音,丟了手中的折子,幾步跨過去,坐在床上,欣喜道:
“嬌嬌,你醒了?可還頭暈?餓不餓?有沒有覺得身上哪裏不妥?”
沐雪試著起身,穆楚寒趕緊將她按下:
“嬌嬌,別動,快躺好,朕這就叫程大夫來給你看看。”
沐雪拉住穆楚寒的手:“皇上,我到底怎麼了?不是在冊封嗎?”
穆楚寒看她執意想起身,便將她小心抱起來,摟在懷中,溫柔說:
“嬌嬌,你在冊封大典上暈過去了,可把朕嚇壞了。”
“是嗎?”沐雪轉了轉眼珠子,並沒覺得自己身體有何不適:
“那多可惜,我好不容易才當上皇後了呢,都還沒好好顯擺顯擺,怎麼就暈了呢?”
穆楚寒看她目光爍爍,微微撅起小嘴,一番後悔不迭的小模樣,實在讓人心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