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目光落在小女孩臉上。
爹爹?
蘇明軒比她還小兩個月,當年元宵之前,她還和穆楚寒一起回過青石鎮,沒聽說他娶妻納妾,哪兒來的那麼大個女兒?
小女孩長得乖巧可愛,神情小鹿般,有些害羞、有些怯怯的。
沐雪對她笑一下,她就如嚇到一般,趕緊把小小的身子藏到蘇明軒身後去。
“雪兒。”
蘇明軒的聲音和他的目光一般溫柔。
“軒少爺!”珠兒喊了一聲,給沐雪拉開凳子,讓她落座。
紅湖站在身後輕輕皺了皺眉。
程大夫看蘇明軒看沐雪的眼神,有些頭疼。
蘇明軒再一次坐下,將身後的女孩拉到身前來,指著沐雪說:
“曉曉,別怕,這是爹爹的朋友,快叫夫人。”
名叫曉曉的小女孩抬起頭害羞的看了一眼沐雪,小聲喊了句夫人,又緊緊窩到蘇明軒懷中去,將腦袋藏到他懷中,時不時拿眼睛偷偷的瞄沐雪兩眼。
沐雪假裝沒看到,和蘇明軒說起了話。
“明軒,你什麼時候來京的?如今住在什麼地方?”
蘇明軒寵溺的拂了拂懷中小女孩的頭發,笑容溫暖:
“才到兩日,如今投靠我叔公府上。”
盛京就一門權貴姓蘇。
“可是內閣學士蘇大人府上?”
蘇明軒點頭。
“蘇老爺和蘇夫人沒來嗎?”
蘇明軒搖頭,還是笑:“我是來參加科舉的,爹爹和娘本是要同來,但如今家裏事情多,脫不開身。”
沐雪有心試探,蘇明軒也不掖著藏著,很快就把整個事情弄清楚了。
蘇家在青石鎮是有名的大地主,皇帝的新政一出,蘇家頓受重擊,昨年年底家中的土地已經銳減了六七成,如今過了年,西北戰事又緊,皇帝從新政嚐到了甜頭,更是加緊動作,一來想一鼓作氣解決土地兼並嚴重的弊端,二來想從這上麵撈上一筆,用作軍資。
據蘇明軒二月動身的時候,他們家的境況越來越不好了,原來是土地隻剩下兩三層了,蘇老爺又是個愛財如命的性子,誰要強他的銀子,可不是要割他身上的肉。
隻,這次大張旗鼓搶銀子的是皇上,他卻半分法子都沒有,隻得另尋他路經營。
不說蘇老爺,全國不知多少大小地主給整治的哭爹喊娘,前些日子馮師爺還寫信來道:誇沐雪有先見之明,幸好聽了她的話,頂住了壓力,沒讓各家親戚把土地掛在明哥兒名下,不然得罪了親戚不說,還要自己掏腰包賠銀子,頂重要的是還會影響了明哥兒的仕途。
“爹爹正計劃著開幾個鋪子,實在忙不過來。”
蘇明軒如是說。
至於一直躲在蘇明軒懷中的小女孩,原來是蘇明瑤當年生的那個女兒,周縣太爺當場拿住了蘇明瑤與野男人私通,本就對蘇明瑤生的這個女兒有所懷疑,加上縣太爺府上原來夫人所生的少爺們極力抹黑,周縣太爺便更加不認這個女兒了。
還狠心的把她丟到了城隍廟。
蘇明軒聽說了,偷偷去把她尋了回來,養著。
為著這事兒,當年蘇家可是鬧了好大一場。
蘇家大小姐被賊子奸汙,上吊自殺了;兒子和人成親的婚禮上,新娘又給人強行擄走了;二小姐又與野男人私通,生了個不明不白的孩子;蘇老爺和蘇夫人極力要洗白自家的名聲,是斷斷容不下這個外孫女的。
蘇夫人的心始終要軟些,便計劃了把這個孩子送到遠遠的莊子上去養。
蘇明軒一次去到莊子附近,便想著去瞧瞧她,正巧瞧見她可憐兮兮,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院子裏和一群小雞仔玩兒。
穿著粗布衣裳,頭發有些亂蓬蓬的,小小的身子蹲在院子的角落裏。
他二姐蘇明瑤最是愛美了,瞧著她生的女兒養的如個鄉下丫頭,蘇明軒心生不忍,當即就把她帶回了蘇家。
而後蘇家又是一場大戰,為了給她一個合理的出生,便謊稱是他的女兒,改了名字蘇曉曉。
蘇明軒慢慢的說著,語氣溫柔。
程大夫在一旁撇嘴。
沐雪望著他俊秀的臉龐,知道他性子一向善良,好奇的問:
“你是如何說法蘇老爺和蘇夫人的?”
蘇明軒臉微微一紅:“也沒什麼,不就是絕食嘛!”
是了,當年為了讓蘇老爺和蘇夫人答應他們兩的親事,蘇明軒也鬧了一出絕食,差點沒將自己活活餓死。
如今想起來,倒也唏噓不已。
沐雪想到這裏,心裏更覺對蘇明軒虧欠良多。
程大夫也想到了這樁事兒,突然站起來在櫃子裏找個了匣子出來,將匣子遞給蘇明軒:
“軒哥兒,這個東西還是物歸原主吧!”
蘇明軒打開,沐雪看見裏麵躺著那片金葉子。
當年她一時興起,從蘇明軒身上哄騙來的,而後曉得那是蘇家的送給兒媳婦的定親之物,又拿去還給蘇明軒,蘇明軒卻說什麼都不要,她便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程大夫。
不想程大夫還保留著,且還帶到了盛京來。
再見這金葉子,沐雪便有些尷尬了。
蘇明軒把匣子遞給沐雪:
“既然都送給了你,你就拿著吧!”
這樁舊事紅湖不知,珠兒卻曉得來龍去脈,她雖同情蘇明軒,但人心總是偏的,她的心怎麼都是偏向沐雪的。
且九爺又是那麼個愛吃醋的性子,若是夫人再拿著這個,就很不妥了。
沐雪沒有伸手去接,珠兒開口說:
“軒少爺,如今我們家小公子都三歲多了,這東西我們夫人再拿著不太合適,你還是送別人去吧。”
沐雪不伸手,也問:“明軒,你與我同歲,可在家鄉定了親了?理該將這貴重的東西送給你未來的娘子,我卻是不能收。”
蘇明軒見沐雪執意不要,也不勉強,放到桌子上。
“那麻煩程大夫先給我保管著。”
程大夫吹了吹夫子,張嘴就要拒絕,看著蘇明軒落寞的表情,又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