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要是放心不下娘子,讓甘左他們去將娘子救回來便是,萬不可這時候魯莽行事。”
“如今京裏局勢不明,三小姐生下的皇子還沒滿周歲,皇後又懷了身孕,左相他們巴不得逮我們的錯處呢!”
吳管家急得滿頭是汗,不顧尊卑臉麵,無奈的抱著穆楚寒的腿不鬆手:
“當年九爺在京得罪的人還少嗎?若九爺回去,便是有大公主拚死護著,也擋不住的他們聯手來害您啊!”
“且,皇帝對您的仇可不小,您這一回京,不是給了他個正當理由來殺你嗎?”
說什麼,吳管家就是不讓穆楚寒走。
吳管家說的這些,穆楚寒不是不清楚,當年從龍,他在盛京樹的敵,確實不少,人們說他不過年十二,就跟著太子雙手沾滿鮮血,沾滿罪惡,可他,穆楚寒,並不懼!
不懼盛京的敵人,不懼盛京的仇恨,不懼生死!
他隻怕那心尖上的人,在尚書江府會如何受盡千般委屈,深宅內院那些夫人的陰私手段,若用到他嬌嬌身上,他怎能忍受!
且他已然準備了那麼些年,不過是提前兩年進京,衝冠一怒為紅顏,倒也不失為一個借口。
如此,穆楚寒下定了決心,便誰也阻攔不了。
卻說這邊藍府,沐雪得償所願,見穆非鈺聽懂了她的話,衝忙而去,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又與穆家藍家的小姐一處賞了賞梅。
中午開宴,沐雪被安排和江心霖坐在一起,坐一桌的是藍大太太娘家穀家的小姐和藍二太太娘家周姓小姐。
藍巧巧原本想挨著沐雪一起坐,卻給她娘拉去陪客去了,走之前還特意對沐雪說:
“三姐姐,你可不許答應別人去,下午我們一起去釣魚哦!”
穀家的小姐和周家的小姐對沐雪都淡淡的,反而對江心霖更加熱絡,等菜上上來,都是家裏囑咐過的,小姐們慢條斯理,優雅文靜的用起來,聽不到一點兒勺筷相碰的聲音。
飯後,又有丫鬟來問小姐們可要午歇,沐雪辦成了今日最重要的事兒,便放鬆下來,身上覺得疲倦,便點頭跟著丫鬟去午歇,江林霖本來不想睡,見沐雪去了,又不耐煩跟身邊的小姐們暗拚才藝,也跟著去歇息。
為這藍家老太太的壽宴,藍府前一個月就收拾好了給客人歇息的廂房,全是一樣的閨閣裝扮,沐雪和江心霖進了同一間房,藍府又留下一個看茶的丫鬟,一個端水的丫鬟伺候。
沐雪不習慣與陌生人同睡,更怕江心霖發現了她的秘密,她的肚子剛滿三個月,已經有一些微微凸起了,便一邊讓丫鬟淨手,一邊說:
“六妹妹,你睡床上吧,我在木榻上歪一歪,略略養養神,就好了。”
江心霖身邊的丫鬟已經給她淨了手,要給她取頭上的朱釵,江心霖揮手讓她出去,自己一個人悶悶的坐在梳妝台前,看著沐雪由著丁香給她弄頭發,不說話。
沐雪看江心霖漂亮的臉蛋上隱隱有些怒色,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也不願去管她,散了頭發,就讓丁香給抱了軟被和靠枕過來,隻脫了外衣,自己脫鞋上了木榻,拉過軟被將身體蓋住。
“三小姐,六小姐,桌上奴婢溫了壺茶,若小姐們口渴了,可自行倒來潤潤口。”
丁香見屋裏氣氛有些不對,說了這句話,就輕手輕腳出去了,隨便把門關好。
屋裏布置得還算精巧,又燒了火爐,暖暖的,沐雪本來就嗜睡,閉上眼睛就有些昏昏欲睡。
江心霖看著她閉了眼,一副安然若素的樣子,心裏就更加來氣,走過去掀開沐雪身上的軟被,沐雪下意識的用雙手護在肚前,睜開眼睛。
“三姐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沒了二太太在麵前壓著,江心霖直率的脾氣就直接出來了。
沐雪忍了忍,拉過軟被蓋著自己的肚子,支著頭,換了個姿勢看著麵前的江心霖:
“六妹妹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你難道沒發現除了穆家和藍家的小姐們,其他府上的小姐都躲著你嗎?”江心霖對麵團一樣,任由家裏老太太和江心婉那個賤人搓揉的沐雪,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早就對老太太她們這個代嫁的主意頗有怨言了,真是覺得惡心,皇上親自賜的婚,她江心婉不想嫁就不嫁嗎?
“哦?是嗎?”沐雪懶懶的答一句,倒像看這六小姐要耍什麼把戲。
江心霖咬了咬唇,也脫了鞋子,坐到木榻上來,沐雪趕緊往裏挪了挪,來開與她的距離,江心霖心裏有怒氣,沒發現。
“我告訴你吧,你根本就不是咱們江家的小姐。”江心霖想到如今似乎沐雪將藍家的人都騙住了,隻看那藍巧巧對她對親熱,還以為她真是她們藍家姑奶奶生的小姐不成?
“老太太不知從何處把你尋來,便是讓你代四姐姐江心婉嫁給穆楚寒那個混蛋的!”
“你還會傻乎乎的,以為老太太有多疼你呢!”
沐雪吃驚,卻沒料到江心霖是要對她說這些。
隻聽江心霖又說:
“你別不信,你沒來的時候,江心婉一直是咱府裏的三小姐,你一來,她就變成四小姐了,你說好好的,為何要改變小姐們的排序?”
沐雪假裝皺了鄒眉頭,似乎在思索江心霖的話,一臉半信半疑,引得江心霖繼續說:
“你也真是可憐,我瞧著你容貌不俗,字也寫得好,人也還不令人討厭,這才偷偷告訴你,你最好自己尋了機會早點逃出去,不然,等老太太她們將你嫁去金陵,哭都找不著門。”
“六妹妹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江心霖麵對沐雪一雙清澈烏黑的大眼睛,別扭的撇了撇嘴,直言道:
“沒什麼,隻是看不過老太太她們的行事!”
重要的是,她不想讓江心婉逃過這樁婚,心裏實在氣憤。
沐雪卻不敢完全相信,江府的人,她是一個都不敢信的,她隻能信她自己。於是便淡淡的說:
“照妹妹這麼說來,難道連父親也在一起作戲騙我嗎?父親是朝廷命官,難道不知道欺君之罪的嚴重?”
這麼一說,江心霖心中更生氣了:“他是你哪門子的父親啊,你隻看大太太,她可對你有一絲好兒?若你真是她女兒,可不得捧在手心,想方設法給你退了這門親去?”
“如今府裏的人都給藍姨娘那個狐狸精哄的團團轉,就連我娘都著了她們的道兒,眼瞧著如今藍家的人都當了真,你還不想法子逃,難道還真要替江心婉那個賤人去嫁人嗎?”
沐雪看江心霖臉上著急,說起江心婉一口一個賤人,全不在她麵前避諱,就知道兩人平日是有多不對付。
又見她苦心苦力的勸她逃,便假裝無助的說:
“我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江心霖見說動了沐雪,趕緊關切的問:
“你可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兒?家住在哪兒?或許我可以幫你,給你家裏人帶信,讓他們來接你!”
沐雪輕蹙眉頭,假意搖搖頭。若江心霖是老太太派來炸她的,她說了出來可不就露餡了。
江心霖見沐雪搖頭,一臉懊惱,對她說:
“你真可憐,要是嫁去金陵,可就一輩子回不來盛京了,也不知你家中爹爹娘親,該急成什麼樣!”
江心霖臉上的同情做不得假,沐雪覺得她這句話說得有些奇怪,問道:
“如何嫁去金陵,就回不得盛京了?”
“金陵到盛京不也才一個多月的水路嗎?”
江心霖用一種萬分同情的眼神看著沐雪:
“嘖嘖,想來府裏也沒人跟你說。”
“你曉不曉得,那位穆家老九,不僅風流成性,無惡不作,冷血殘暴,最最重要的是,皇帝給他下了旨,將他永生永世困在金陵,不許他回盛京來,他要是敢出一步金陵城,就是抗旨,皇帝隨時就能將他斬殺了。”
江心霖的話如一記重錘,狠狠擊打在沐雪心上,一錘把她打悶了。
她竟不知穆楚寒那廝不能出金陵一步?
那她給他送的信還有何用?
“你怎麼了?”江心霖見沐雪的臉瞬間煞白了,身子搖搖欲墜,趕緊扶住她。
沐雪強穩穩了心神,雖她是代嫁,也不過是嫁給穆楚寒,可她肚子裏的孩子可等不了了,在一個月確是怎麼都瞞不下了,要是穆楚寒來不了盛京救她,江家的人曉得她懷了孩兒,可不得將她的孩兒弄死。
隻一想到這個,沐雪便覺得萬箭穿心。
“好妹妹,你剛才說的可是真心話?不是老太太她們派你來狂我的?”
沐雪一把抓住江心霖的手背,力道之大,江心霖忍不住呼痛,愣愣的點頭。
“那麼!”沐雪推開身上的軟被,正經跪坐起來,嚴肅著一張小臉,恭敬的對著江心霖一個長拜。
“求妹妹幫我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