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是在彩球坊看見申俊的留言的。
對象不是她。是一個叫貓貓的女子。貓貓套用了《河東獅吼》裏那段精彩的對白:“從現在起,你隻準疼我一個,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夢裏也要夢到我……”
下麵是申俊的回答:
“我答應貓貓,從今天起,隻愛她一個。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2003/2/13.”
彩球坊有一棵願望樹。他們的願望卡就掛在樹梢的末端,在若蘭的眼前搖晃。
本來叫申俊的男子多不勝數。偏偏若蘭對他的字跡熟悉不過。就像他們,熟悉彼此的眼神,嘴唇,還有姿勢一樣。
若蘭的胸口突然被撞擊了一下。疼,鬱悶地疼。猶如不會遊泳的人被溺在了水底,連呼吸也短促而困難。
她的眼睛,征征地盯著卡片,要從裏麵,抓出他的影子來。
“若蘭。”子望攬定她的肩,“你在發什麼愣?”
“沒有。子望,我們也去買卡片吧。掛在這裏,會夢想成真的。”
子望興高采烈地跑去買願望卡。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們才從吳山廣場放風箏回來,陽光晴好,若蘭眯著眼睛看他隨風箏小跑,累出滿身滿臉的汗。風箏差不多隻剩一個小黑點時,她叫他收線。隨後一路晃蕩,就到了彩球坊。
子望買了三張卡:愛情,事業,還有健康。
她想一想,在愛情上很親密地填上他的昵稱:
“親愛的,今天是你的生日,首先祝你生日快樂。還想對你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才體會到細水長流的愛情,是多麼彌足珍貴。謝謝你。以後,希望我們手牽手,慢慢走。”
再是健康:
“親愛的,你的身體太差了,這樣如何照顧我呢?一定要加強鍛煉,才能讓我有安全感啊。”
最後是事業。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才能中五百萬呢?嗬,那時,我就可以整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了。或者,我們努力地去掙吧。”
卡片下麵,她無一例外地填寫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滿溢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好像是在和誰賭氣,才把言語說得分外地甜蜜。
子望卻不知。看若蘭寫下這些,他竟感動得熱淚盈眶,並發誓會更好地待她。
掛的那刻,若蘭故意選擇了離申俊那張卡不遠的上方。不需抬頭,便能看得清晰。
她內心裏,可在豈望著什麼?
走出彩球坊,風輕輕地撫過肩,一頭長發,絲絲縷縷地飄揚。空氣中彌漫著黃昏的曖昧的氣息,暖得令人心傷。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隻是,依偎的人,不再相同。
那時若蘭不過剛畢業,和另一個女子合租了一間房。心中脹鼓鼓的希冀,像麵團一般雪白柔軟。
申俊最先引起若蘭側目的,是他的吉他。
那是一把老舊的吉他。表麵都有些斑駁,刮痕累累。但音韻非常準,申俊彈林誌炫的歌,夢囈般地唱《你的樣子》。
若蘭在吃飯,一回頭,望見申俊的明眸,星光閃亮。
忽然心裏一陣悸動。顫顫地不敢再看。
就這樣相戀。在夏日的黃昏裏,踏著金色的夕陽,兩個被拉長的身影,親密地容不下縫隙。
那次季候風,吹得那樣醉人,以至於若蘭後來回想,沒有一次不如酒後般地泛上紅暈。
深陷情愛的女孩子,有著凡人莫比的勇氣,與毅力。在生活的困苦裏,堅持尋找相愛的樂趣。比如一起逛街,對著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品評一番,隨後找個理由離開。又比如在夏日的驕陽裏興致勃勃地去田溝裏釣小龍蝦,不至日落不肯歸家。
若蘭記憶裏鉻刻最深的,是一次他們去大哥家,共度的一周。
那是山腰上的一戶人家。木頭房子。不用風扇也涼爽清怡。大哥家裏沒有電視之類的東西,吃完晚飯,申俊就搬張小凳子,與若蘭肩並肩地坐在屋子前麵的空地上,看流螢點點,上下竄飛。螢火蟲兒提著小燈籠,在樹枝間釋放瑩藍色的光芒,滿天繁星也被擦得纖塵不染。若蘭仰起頭,望得迷糊,竟覺千萬顆星星在跟前跳舞。流光溢彩,煞是好看。那棵古槐,仿佛戴著一頂鑲了鑽的桂冠,直挺挺地立著,幽幽地吐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