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麵故事
作者:李鴻穀
90年前,1921年7月,毛澤東從長沙趕到上海,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關於這次會議,毛澤東本人回憶極少,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傳(1893~1949)》輯錄的是與會者的記憶:(毛澤東)老成持重,沉默寡言,“很少發言,但他十分注意聽取別人的發言”。他很注意思考和消化同誌們的意見,常在住的屋子裏“走走想想,搔首尋思”,乃至“同誌們經過窗前向他打交道的時候,他都不曾看到,有些同誌不能體諒,反而說他是個‘書呆子’、‘神經質’”。
從與會者的回憶看,這次會議開得倒真是青春飛揚,激情澎湃。
另一位也被稱為“書呆子”的19歲的“一大”代表劉仁靜回憶這次會議:張國燾在回憶錄中稱我為“書呆子”,說我逢人就滔滔不絕地宣傳無產階級專政,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當時的麵貌。在學習馬克思主義的初期,人們常常把能高談馬克思主義當水平高的標誌。既然那時我除了會引征或複述馬列的話外別無所長,而我恰恰被選為“一大”代表……
馬克思主義對這一代渴望拯救中國的熱血青年意味著什麼?黨史權威金衝及先生引用日本學者石川禎浩的判斷:“馬克思主義對於能理解它的人來說,意味著得到了‘全能的智慧’,而對於信奉它的人來講,則等於找到了‘根本性的指針’。”在如此熱烈的情緒氛圍裏,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以及黨的“一大”的召開,順理成章。
隻是,90年過去,那13位“一大”代表,金衝及先生在其《二十世紀中國史綱》裏敘述:“這個隊伍在前進的過程中,也經曆了分化和重新組合。拿‘一大’的13個代表來說,有的始終堅持下來,成為黨的領導人,如毛澤東、董必武;有的英勇犧牲了;有的中途脫離黨;有的成為黨的叛徒,如張國燾、陳公博。有如大浪淘沙,黨正在這個進程中,變得堅強有力。”回望那個曆史時刻,金衝及先生說:“也許從今天看來,中國共產黨在‘一大’時邁出的隻是漫長旅途上的第一步,而且顯得那樣稚嫩。”對於以行動努力改造中國命運的那一代青年們而言,“(未來)不在共和,亦不在複辟”——馬克思主義才是最有力量的思想武器。
顯然,這一思想武器絕不隻是用來高談以顯示自己“水平”高低的“學術”,如何將這一思想武器運用於中國實際,才是真正挑戰。
那麼,當年的中國,北洋政府執掌的中國,是一種什麼現實?
中國山東,先失之於德國(1898年),繼失之於日本(1915年,“二十一條”);所有中國人寄望於解決“一戰”戰後問題的巴黎和會,以為能夠“公理戰勝強權”,收複我山東。結果此次和會的《凡爾賽條約》,仍將山東讓之日本。這是外侮。五四運動由此爆發,國將亡,不是危言,而是現實。再看國內政治,數百萬軍隊不以抗爭外侮、對抗列強為目的,反而在1920年開始內部混戰——直皖戰爭。外侮內亂,國將不國。稍後的1922年6月,中共中央發表的《中國共產黨對於時局的主張》,對這一時刻軍閥與列強的關係,以及他們構成的中國現實之窘況,有著清晰而明確的分析:“因為連年軍閥互爭地盤的緣故,無辜喪了無數的生命;軍閥政治是中國內憂外患的源泉,也是人民受痛苦的源泉。……這種半獨立的封建國家,執政的軍閥每每與國際帝國主義互相勾結,因為軍閥無不歡迎外資以供其軍資與浪費,國際帝國主義在相當的限製以內,也都樂以金力借給軍閥,一是可以造成他們在中國的特殊勢力,一是可以延長中國內亂使中國永遠不能發展實業,永遠為消費國家,永遠為他們的市場。”這就是當年中國的真實。也就是年輕的中國共產黨需要拯救的中國的現狀。
以“一大”為決定性標誌,中國共產黨人組織起來了,由此才開始了創造曆史、可歌可泣的行動。直至28年後,1949年,被描述為“老成持重,沉默寡言”的毛澤東,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宣布: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中國由此才翻開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