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甚至可以說是渺小的,即便是場微不足道的搶劫,也沒有人能貫徹始終,於是人們便不自覺的湧向權勢,湧向握住全局的快感。可階梯太過狹窄,無數鮮血向上堆積,紅色的河流彙成天然的屏障,讓真正的權勢者隱於其後。
而那個自卑,可怕的男人,該算是河流呢?還是其中一滴鮮血呢?但這都無所謂,他隻是屏障。
利索的切開牛排,盛進盤子,卑躬屈膝的身影摻在達官貴人中,很是刺眼。侍者?很老的稱呼了,陳舊的如同古街一般,不過是時代拋棄的舊東西。若不是今天這種略顯古典的場合,在高度信息化的今天,又怎會有人想到侍者?
在場的侍者並不隻有他一個,學生打工這種事並不少見,可像他這般的人卻就此一個,無能的人:弗拉提。
光線被時間濾成灰色弗拉提仍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什麼時候起,竟漸漸習慣了呢?’弗拉提苦笑‘或許最初的最初便是這個樣子了吧!’盯著手中的盤子,思緒卻飄到宴會一小時前。
‘那是誰呢?’弗拉提想著事,手卻沒停下來,整塊牛排在他利索的刀法下分解成一片片厚度適中的肉片。
‘那鋒利的眼神,’弗拉提憶起屋頂上與那個巨人對視,那種眼神他從未見過。
‘那可怕的麵容。’弗拉提的眼睛視破了那片黑夜,像是泥土一樣的爛肉塗抹著巨人的全身,焦爛的皮膚隱約作現。
‘他——不!它真的是人類嗎?’這讓弗拉提激動起來,他想知道這是怎樣的變數。
一襲黑衣卻攪亂了他的思緒,那黑衣上濃濃的色彩,把繽紛的顏色攪成一團,一時竟令他產生向往。
‘真是可怕的想法。’他迅速掐死了那一絲幻想,因為他早已無所依靠。
‘工作來了!’弗拉提的任務是激怒那個男人,原因?這重要嗎?他隻是聽從著去做。
“古街人。”弗拉提走向他,男人胡渣還未刮盡,兩道刀疤繪在那人窮凶極惡的臉上,弗拉提卻並未感到驚懼。
“宴會還要繼續,請——”居然用了敬語,是因為這份執著嗎?哪怕是在那髒亂,刻著疤痕的臉上也可以看出他雙眸倒映的澄澈。可是。。。“馬上滾出去!”
‘真是抱歉了!’弗拉提內心輕歎著,他隻能這麼做,弗拉提知道反抗在他們麵前是多麼無力的。
“你是不會明白的。”路易說道,弗拉提此時隻覺得胸膛一緊,雙眉皺起,像是遭到了莫大的痛苦。
“真是條令人惡心的狗!”弗拉提想辯解些什麼,他明白一切,可是碩大的拳頭接踵而至。
他始終沒能說出那句他本來或許會說出的話:我的身後早已被自己屠戮的空無一物。
隨後一切又像那人說的一樣。場麵有條不紊的亂了起來,人群湧向門口,每個人都麵露緊張神色。
弗拉提卻在人群中逆行,估計會這麼做的也隻有他一個人了吧!不,還有個少女,一個麵露焦急神色的少女,他與她的目光交錯了。
‘誒?這是?’他回憶起屋頂上的那個巨人,這是巨人身邊的少女。
‘他也會有失策的時候?’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內心萌發了,那是一股奇異的,難以名狀的一抹鮮紅,迎合著心髒的跳動,流經他的每一條血管,像是玻璃杯中醉人的毒酒。
弗拉提疾步走向三樓,差點就興奮地小跳步起來了“在這兒殺死古街的來人。”那個人的原話閃過腦海,而一股名為澎湃的氣流卻在他胸膛肆虐,這隻是因為那屋頂的巨人?逆行的女子?
又或許隻是他第一次見到那人預料之外的東西罷了。
計劃之外的槍聲響起,計劃之外的打鬥聲出現,他第一次感到時光如此漫長,更像是被夕陽拉長的碎影灑在沙灘,金燦燦的刺痛的反光讓人無法直視,小碎步的踏在冗長的時間裏,終於——
超過五分鍾了!
當時間超乎預料依舊沒有人推門而入時,弗拉提幾乎快笑出來聲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那神旨般的預測出現漏洞,就足以令他手舞足蹈了。
他就像個初次偷了糖果的孩子,有幾分新鮮的快感,又有幾分焦躁與不安,快步跑向一樓一邊想著:‘巨人怎麼樣了?少女怎麼樣了?還有...。’
他忽的滯住了,瑣碎的念頭都被此刻的場麵壓下,沒有少女和巨人,那個人和一名年輕男子站在二樓,俯瞰著倒在地上的兩名古街人,警衛和醫生陸續趕至。
古街人,巨人,少女,火銃...所有念頭被他掩蓋住,從他胸膛中減去,一並消失的還有那跳動的心髒,回歸死寂。
他又露出了令自己發寒的微笑:‘果然,那個人是正確的’讓人不安的是:那樣的微笑,如此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