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出在馬悅的身上,他犯了一個錯誤,錯誤源於一個人的突然出現,她是年輕漂亮的姚瑤老師。姚瑤老師原先是在操場不遠處的梧桐樹底下觀看比賽的,她的手裏拿著一封剛剛收到的信,心裏正甜蜜無比,突然她看到的許影和朗淼淼走到操場邊,她才走過去和她們說話的。當時(2)班的球員展開強烈的攻勢,已經逼近了球門跟前,王鶴趕忙衝上去堵住對方一個正在帶球的前鋒,要斷他的球。那家夥被王鶴逼得無奈,又無法把球傳給自己的隊友,就隻好胡亂朝馬悅好守著的大門一腳射去,他的這一腳力道很弱,而且射得太正了,射出去以後他自己心裏也沒有任何把握。以馬悅的水平,他有成千上萬個理由輕而易舉撲住那一球的,但意外出現了,球進了。對方的球員被這個意想不到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熱烈地歡呼起來,王鶴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知道敗局已定,他們沒有機會板平了。王鶴不明白力道那麼小、射得又那麼正的球馬悅怎麼會撲不住呢?他那一刻顯得那麼的笨拙,他為什麼在那一刻那麼反常呢?
王鶴當然不知道這一球是馬悅特意為姚瑤老師獻上的一份“禮物”,他希望他能引起她的注意。實際上,全班也隻有馬悅和姚瑤老師接觸的機會最多。他是語文課代表,全班語文學得最好的,特別是作文寫得特棒,他還偷偷寫著短篇小說,給全國著名的文學刊物《兒童文學》投過稿。平時語文課上收發作文本、練習冊和資料什麼的都是馬悅的“分內事”。馬悅有一個夢想,那就是以後成為一個著名的大作家,像賈平凹那樣的。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很早就作好了準備,閱讀了大量的文學作品,用他自己跟王鶴說過的話來形容,中國的四大古典名著他至少看過了六七遍。有一陣子他成了瓊瑤迷,再後來他看書就全憑著自己的感覺了,無論大家的小家的,自己喜歡的就看。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使他的思想較其他的同齡人有所超前,他對異性已經開始有了朦朦朧朧的感覺了。在近段時間和姚瑤老師的接觸中,他的心便開始蓄下了另一個夢想。
馬悅不知道在這場初二年級(1)班和(2)班的足球熱身賽中他已經很惹人注目了,因為剛開始他沒有看到站在梧桐樹下的姚瑤老師。她的出現使他想好好表現一下自己,但對方射來的那一球水準太低了,他撲住這個球不能證明自己的高水平球技,若是對方射來的是一個高水準的球,他會奮不顧身把它撲住的。但事實上不是這樣,他讓人家進了球,自己班輸了球,卻也同樣得到了引起姚瑤老師注意的效果。這是他讀太多的書後領悟到的一個道理。
好在學校裏的這種足球熱身賽比比偕是,隨時都可以組織一場,輸給對方一次算什麼?馬悅心裏是這麼想的。可王鶴不是這麼想,王鶴輸了球心裏發痛。第二天聽到王鶴出事的消息時,馬悅大吃一驚。
最初發現王鶴身上有傷的是龍海生。熱身賽輸球的第二天上午,王鶴一直悶悶不樂,臉色很難看。他的心腹死黨大胖子龍海生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不明白平時那麼放得開的王鶴這次輸給了人家一個球而慪氣成這個樣子。他想逗王鶴讓他樂一樂,因此下課時龍海生出其不意地來一記勾拳朝王鶴的下腹切去,這是他們往常慣用的親密動作。可這一次不同,龍海生的拳頭剛剛觸及王鶴的身體,王鶴便像殺豬一般的嗷叫起來了,臉色大變。他衝龍海生吼道:“胖子,你幹什麼?想要我的命啊?”說著就痛苦地往一旁空著的許影的座位坐了下去。
龍海生怔了一怔,看著王鶴認真的樣子,他同時覺察到了王鶴確實有些不靈便了。“怎麼?昨天比賽你摔傷了?”龍海生問王鶴。
“不是。”王鶴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才低聲說道:“我昨兒晚上給人揍了。”
要是在平時,龍海生肯定以為王鶴這是在跟他開玩笑。但是現在他已經從王鶴的臉上看出了王鶴說的是事實。於是他急忙追問道:“怎麼回事?是你老爸嗎?”
王鶴又搖了搖頭。
昨天下午踢完了足球以後,王鶴一個人坐在操場邊直到太陽落山了才往回家走。原先許影她們想等他一塊兒走的,卻被他轟走了。輸了球,他心情不太好,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想一個人靜靜的獨處。後來,他悶悶的騎車進了離家不遠的一條僻靜胡同的時候,才忽然想起聽同學們說的“西單縱隊”的事兒。“西單縱隊”是一群十六七歲的社會小青年自封的,他們不讀書,沒有工作,用老北京的話來講叫做社會的“混混兒”。“西單縱隊”的主要“職業”是盜竊,還兼攔截、恐嚇、毆打學生等等。王鶴他們學校已經有好幾個女生被他們攔截收取保護費或者翻書包什麼的,但她們不敢告訴家長,也不敢讓老師知道。王鶴那時邊騎車邊心想,自己別碰上他們就好了,因為這一帶正是“西單縱隊”的活動範圍。可是,王鶴卻真的碰上他們了。
王鶴騎車到了半截兒胡同中間的時候,被幾個人攔住了。他還沒有看清對方,還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話,背後已經受了重重的一擊。打了人對方才說話:“你這個臭小子找死啊?到了咱哥兒們跟前還敢騎車。”
王鶴給打跌坐在地上,自行車翻倒在一邊。“你們,你們幹什麼?為什麼打人?”王鶴本能地問。他還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
“幹什麼?揍你!”對方說著,有人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起來。
“你們是誰?”王鶴站起來問道。他漸漸清醒了,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了。
“嗬?這麼牛氣,還挺橫的哦?敢這樣跟我西單老大說話?”自稱是西單老大的人甩手就給了王鶴一個耳光,隨後對他的“弟兄”們喝道:“這小子欠揍的,給我打。”
於是一陣拳打腳踢雨點般地往王鶴身上招呼起來。王鶴給他們打趴在地上,哼也不哼一聲,默默承受身體上的疼痛,心裏頑強地告訴自己:決不求饒,一定挺住,不能讓他們小看了自己。最後連他自己身上的痛楚他也漸漸麻木得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