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在一旁默不出聲的馬悅說話了。“你沒什麼我就放心了,我們回去了吧?太晚了家裏又有說頭了。”他對王鶴說。
“等會兒,好戲還在後頭呢?”王鶴說。
“還有什麼事啊?”龍海生問。
“別急。看,那不是來了嗎?”王鶴往教研樓一指。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卻看到的了姚瑤老師也像範文芳一樣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
龍海生似乎明白了什麼,將王鶴拉到一邊,避開眾人低聲問:“你做了,真的?什麼時候的?”
“就是剛才,我從班主任辦公室裏出來……”王鶴和龍海生說的悄悄話還沒有完,姚老師已經到了跟前了。
“老師好!”幾個學生幾乎異口同聲地叫道。
“你們好!”姚老師說著。
她正要上自行車,身後傳達室的大爺從小窗口探出頭來把她叫住了,“姚老師,您的掛號信!”
“哦,謝謝您!”姚老師回過身去接了信,滿心歡喜的樣子。她一拿到信就迫不及待的拆開了,取出裏邊寫滿字的信紙,邊看邊高興地笑了,臉上浮滿幸福的笑容。
“瞧,準是她男朋友來的信。”龍海生猜測地說。
“沒準兒,可是她有男朋友了嗎?”王鶴說著。兩人已經回到了眾人跟前。
“瞎猜。她才剛畢業……”馬悅不敢相信地說。
“剛畢業就不能有男朋友啊?你不知道,在大學可以談戀愛了。說不定那人還是她在大學的同學呢!隻是畢業分配不到一塊兒,所以現在隻能靠鴻雁傳書了,我聽說好多大學生都是這樣的,你看這樣多浪漫!”許影是一個浪漫的女孩,所以她也是浪漫的推測。
“也許是她家裏來的信呢?聽說她老家不是本市的——你們怎麼一看就都猜測是她男朋友啊!”朗淼淼低聲問。
“弱不禁風,這個你就不懂了,談不談戀愛這還看不出來?”龍海生說。
“就你知道?你談過戀愛嗎?”馬悅反問龍海生。
“這個?我是憑著直覺的,我相信我的直覺。”幾個人談論這個和他們目前還不相關的話題,像爭論似的,聲音越說越大。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王鶴喝住了龍海生。他已經看見姚老師看完了信,正滿麵春風地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衝他們這幾個學生笑了一笑呢?也許,此時她的心中正如灌了蜜一般甜美吧!所以,對誰都一副好心情。姚瑤老師終於收起了信,轉身推著自行車,正要跨步上車,突然王鶴大聲叫住了。
“姚老師,您的車輪子癟了。”
姚瑤老師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低下頭來看了看車輪子。果然癟了。姚老師抬起頭來用懷疑的目光望著王鶴。此時,除了龍海生以外,許影她們也都迷惑地望著王鶴。王鶴心裏一驚,急忙掩飾地說道:“姚老師,前麵有補胎的。您往前走……”
“不用了,我能推著回去。”姚瑤老師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甘示弱似的說,推著自行車慢慢地走了。
望著姚老師的背影,王鶴的嘴角禁不住浮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但是,他的笑被馬悅看在眼裏了。馬悅揪住王鶴的衣領喝問:“喂,是不是你幹的?”
“我?什麼啊!”王鶴又裝糊塗了。
“真是你幹的嗎?”朗淼淼也擔憂地問。
“不是。我,我真是好心沒好報,狼心當狗肺……”王鶴分辯著。
“我扁你!”馬悅摔開了王鶴的衣領,望著漸去漸遠的姚老師的背影,遲疑了一下,終於跑了過去,叫道:“姚老師,我給您修車子去。”
王鶴笑了,說:“你們看,這位語文課代表真是忠心懇懇,盡職盡責的啊!連不是語文課的事都替她做。”
可是沒有人響應他。好久以後許影才說:“王鶴,這樣是不是過分了一些?”
王鶴無言了,原來以為這樣做會得到他們的讚同,可是卻這麼的沒趣,弄得自己還真有點兒下不了台。他隻好轉身去找了自己的車子。他們各自回家去了。
一路上王鶴都沉默不語,弄得與他同路一起回家的許影莫名其妙。王鶴今天太反常了。許影當然不知道王鶴的心裏有多麼的失落。王鶴一直都很失落,但是通常他都隱藏了起來,不像今天這麼掩飾不住。他知道回到家裏麵對的又是一個冷寂的空房子,他的父親王建國在百貨商廈上班,估計不會這麼早回來,他回家又得下掛麵了。這已經是常事,兩個男人組成的家庭怎麼說都似乎缺少了一種溫馨。父親是一個當年到陝西下鄉插隊的知青,並且好像和當地的一個女子結了婚。然而,正當他們的第二個孩子——王鶴剛滿周歲時,父親便離婚回城來了,是帶著王鶴回來的,拋下了王鶴的母親和一個哥哥或者姐姐還在陝西。除此以外王鶴一無所知了,當時他年紀太小,基本上記不住什麼事情。而這一段往事又一直是父親心中的隱痛,在任何人麵前他都是絕口不提的。王鶴甚至連父親當年插隊的那個地方都不知道。他曾經有個夢想,夢想長大以後能回去找尋自己的生身母親和哥哥(也可能是姐姐),但是夢想隻是夢想,還沒有實現之前都是沒有意義的。王鶴像現在的許多孩子一樣當然不了解他的父輩們當年的種種行為,是應該諒解還是譴責,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之,他對父親的決定不很明了。但是這些都不太重要,至少相對於父親為了王鶴而一直沒有再婚這一點來說是不太重要的。因此,有時候王鶴覺得父親的這種愛太沉重了,使他感到一種負累。
王鶴把自行車往樓下的過道一支,匆匆跑上了三樓。王鶴的家住在三樓,而許影家是在同一單元的一樓。他跑過三樓的過道,把地板跺得“砰砰”作響,他連搗鑰匙開門這個程序都忘了,推開門,人就衝進了屋裏,並隨手用力地關上了門。等王鶴忽然想起自己沒打開門鎖怎麼就進了屋裏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正一個人悶悶地抽著煙的他的父親王建國坐在客廳裏,透著濃濃的煙霧兩眼瞪著他:“同誌,你這是拍電影還是怎麼的,那門板是給你練功夫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