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新溧陽市作戰處的小會議室裏,離塵子聽完所有的情報後,用手裏的鉛筆不輕不重的敲了敲桌麵。眼下的情勢與之前設想的幾乎一致,接下來,似乎該按照原計劃投靠複仇嶺,一來將複仇嶺引入公侯帝國的對立麵,迫使其真正參戰,二來借助複仇嶺的力量守衛新溧陽。
這就是諸葛滄海的計劃,他相信如此一來,有複仇嶺庇護的新溧陽就可以在戰爭的第一階段避開公侯帝國和無上神教,因為公侯帝國和無上神教都不願在與無上神教對決的同時去挑釁複仇嶺,在塵埃落定後再決定新溧陽的最終歸屬對雙方來說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諸葛滄海也相信,等公侯帝國和無上神教打得差不多時,新溧陽跳出來打打悶棍占占便宜什麼的,絕對省時省力得多。
離塵子不願意這麼做,雖然他清楚,諸葛滄海的這步棋可行,但從情感上來說,他不能接受複仇嶺成為自己的臨時宗主,無論是什麼原因,端木茜茜和諸葛滄海都先後死在複仇嶺中人手裏,與仇人握手言歡這種事離塵子不想做也不屑做。
當離塵子把自己撤銷這一步計劃的決定說出後,百裏悠然等人沉默了。如果此刻諸葛滄海還在,他一定會不厭其煩的跟離塵子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並舉證出好些理由來,譬如新溧陽的實力還比較弱等等。但恰恰是因為他緣於複仇嶺的“不在”,才直接促使了離塵子的這個決斷。
百裏悠然猶豫了好一會,正打算開口,離塵子將手一擺,止住了他後說道:“諸葛滄海的這一步棋是不錯,但不會是唯一的選擇,新溧陽沒有地利優勢,除了緊挨著暗麓之森的一側外,其它三麵,都是公侯帝國的疆域,當然,以新溧陽現在的條件,隻要攻擊不強烈,守住的可能性很大,我也相信,一旦打上複仇嶺的烙印,隻要我們不輕舉妄動,它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來動我們,但我就是不想投靠複仇嶺,不為別的,我的一名妻子端木茜茜和諸葛滄海以及那些勇士,都死在了複仇嶺的手裏,要我忘卻仇恨,哪怕是暫時的我也做不到,這一點上,你們別再勸我。”
“先生。”百裏悠然忍不住插嘴說道,“可是若不這麼辦,諸葛滄海的計劃就進行不下去了。”
離塵子掃了他一眼,點頭說道:“說得沒錯,諸葛滄海的計劃一環扣一環,我從這一點截斷,後續是無法開展的,所以,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跟你們談一談我的新計劃。”
百裏悠然與軒轅鐵胄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膛。
“諸葛滄海這麼安排,目的是想讓新溧陽避過交戰雙方的鋒芒而又不失去對新溧陽的控製,待雙方實力大減後,趁勢漁利,單純從謀略上來說,想法不錯,可行性很高,但也很考量操作能力,另外,複仇嶺那邊什麼態度,還不清楚,當然,諸葛滄海有補救的計劃,但既然會存在變數,我們為什麼不采取更簡單直接的方式呢?”離塵子反問完後徑直說了下去,“我個人覺得,新溧陽避過交戰雙方的鋒芒是第一位,這樣才能保住我們辛苦了這麼些年的成果,至於控製權,倒是可以暫時放棄的,新溧陽不在交戰區前沿,無上神教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過來,從這些綜合來看,即使不投靠複仇嶺,新溧陽也能在短時間內安然無恙,所以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不是選擇依靠誰的問題,而是怎麼先保存我們的實力,我推測,公侯帝國馬上便會加大對城市的控製,說不定宣旨官已經在半道上了,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我們的軍事力量進行轉移,然後才能考慮伺機而動的事。”
百裏悠然轉了轉眼珠,問道:“先生已經計劃好了?”
離塵子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想跟他們玩一次捉迷藏的遊戲。”
軒轅鐵胄蹙著眉問道:“市長,我們有近兩萬官兵,加上眷屬、工廠、物資、輜重以及供給保障所需的人力,這一轉移,至少在四萬人以上,而且這還沒算上從事貿易、情報的人口呢,我們到哪裏去找這麼塊地方,容得下這麼多人,又不被其他人發現?”
“軒轅鐵胄,你知道新溧陽市周圍有多少座大型山穀嗎?”離塵子笑著問道。
“五座呀,不是全都被開墾成糧食蔬菜基地了嗎?”軒轅鐵胄怔了怔後,回答道。
離塵子嗬嗬一笑,問百裏悠然道:“你也認為是五座嗎?”
百裏悠然忍不住瞥了眼沙盤,眯了眯眼睛,問軒轅鐵胄道:“是誰告訴你隻有五座大型山穀的?”“實地勘察得來的,而且還是地麵、空中雙向同時進行,要不怎能製作出合格的沙盤呢?”軒轅鐵胄答道。
忍不住“咦”了一聲後,百裏悠然忍不住看向了離塵子:“先生,我怎麼記得當初是六座大型山穀呢?”
“應該是八座的呀。”一名參謀訝異說道,他的家族在新溧陽這片土地上已經延續了百餘年,自然對附近的地理態勢了然於胸。
“你是對的。”離塵子笑著指了指這名參謀,“有三座,被我‘偷走了’。”
除了離塵子外,在場的所有人都麵麵相覷起來。
離塵子推測的沒錯,宣旨官來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快,快到離塵子還未結束與作戰處的商議,巫鯊便匆匆忙忙的推門走進了小會議室報告說,帝城的宣旨官已經到了五芒星大樓。
離塵子平靜的點了點頭,繼續吩咐道:“軒轅鐵胄,協助令狐博望收攏野戰旅、防衛旅……”
……
“孟青市長在新溧陽市勞苦功高,受此嘉勉,理所應當呀。”宣旨官笑吟吟的把嘉獎狀遞向了離塵子。
離塵子微微一笑,也不忙著接嘉獎狀,而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早就備好的小長方形匣子,一邊捧給宣旨官一邊笑著說道:“上官遠道而來,辛苦了。”
宣旨官眼睛裏神采一閃,心說這孟青市長果然是妙人,便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接過了匣子,順手把嘉獎狀交換給了離塵子。
“上官,請移步迎賓館,我已命人烹製了美味,還請上官賞臉飲上幾杯。”離塵子把嘉獎狀往懷裏一揣,笑眯眯的做了個請的手勢,側頭衝候在身旁的巫鯊丟了個眼色。巫鯊把身子一欠,轉身按離塵子之前的吩咐召集人馬當陪客去了。
召集誰?自然是以裘玥為首的十一人,不過也不光是他們,為了不讓裘玥等人起疑,離塵子還把九大處的核心人物都叫了個遍。
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的設計我嗎?無聊!離塵子在心裏說道。
午宴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離塵子醉態畢露,口齒不清的湊在裘玥耳邊絮絮叨叨了好一通,還拉著明顯也有些喝多了的宣旨官哼哼唧唧的又一連幹了好幾杯,惹得一同赴宴的市政人員莫不捂住嘴偷笑。
裘玥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離塵子的糾纏,然後一邊冷眼觀察他的舉動,一邊在心裏琢磨離塵子的舉止,在她的認知裏,離塵子是個善飲難醉的人,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對。
瞧出裘玥眼眸裏的疑惑和陰冷時,巫鯊很自然的走到了離塵子身旁,笑嗬嗬的說道:“市長,您今天不能再喝了。”
這句話其實是一個暗號。
離塵子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手掌在酒桌上重重一拍,瞪了巫鯊一眼後嚷了起來:“我,我能不能喝,關你,你什麼事?嗯?我是市長,還是,你是市長?嗯?我在這,這新溧陽市,勞苦功高,皇帝陛下,頒,頒發了,嘉勉狀!喝點酒!算什麼?!嗯!沒權利喝嗎?!皇帝陛下管我,我,沒話說,太子殿下管我,我也認了,你算是什麼級別?也敢管我喝酒?不怕跟你說!就這個市長,我還他媽的不想幹了!想我當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上什麼樣的女人,就上!對!我就他媽的不幹了!上官!上官!”
離塵子把臉扭向了宣旨官,哈哈一笑,說道:“上官幫,幫我個忙唄,回去後立即,稟報陛下,就說,我幹累了,不想當這個,市長了。”
宣旨官暈乎乎的看誰都重影,哪裏聽得清離塵子說些什麼,以為離塵子又在邀他喝酒,便咧嘴一樂,晃晃悠悠的又端起了酒杯。裘玥歎了口氣,與某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轉身勸道:“市長,先休息一下吧?”
“休息?怎麼,怎麼個休息法呀?”離塵子嘿嘿的笑著,一仰脖,又是一大杯酒灌進了喉嚨,“等,等我不幹市長了,想怎麼休息,都,都行。”話音剛落,身體便軟綿綿的倒向了裘玥。
……
傍晚時分,裘玥的住宅內。
伽師太子陰沉著臉坐在客廳內,清倌陪坐在他身旁,不輕不重的給他捶腿。裘玥等十一人則恭敬的站在他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伽師太子開腔了:“裘玥,你確定他已經心生厭倦了嗎?”
裘玥點了點頭,答道:“殿下,確實如此,孟青已經不止一次有這種言論了,有一次,他在辦公室裏發呆了許久,然後對我說,‘很留戀以往無拘無束的生活,若不是因為某些事情,真想一走了之’。”
“政事方麵他也鬆懈了嗎?”伽師太子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