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麼做?”離塵子第一次揪住了百裏悠然的衣領,紅著眼眶,眼神中殺意隱現。
“是諸葛滄海自願這麼做的。”百裏悠然有些不敢看離塵子,低下頭後,補充道,“諸葛滄海的身體已經接近生存極限,他活不到年底的,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生命,給您盡忠。”
“放屁!”離塵子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如果非得這麼安排,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去,你們既然有那麼多的死士可用,為什麼要讓諸葛滄海犧牲?為什麼不讓他在我的眼前壽終正寢?”
抬眼瞧見離塵子眼眸裏賁張的怒火後,百裏悠然連忙解釋道:“諸葛滄海這也是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臨行前他說了,沒有他在,他不放心,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去監督……”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語言顯得很是蒼白無力,特別是在正在惱怒的離塵子麵前。
“他是我的人!隻有我才能決定他的生死!還有你也是!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做這樣的傻事!盡管你們認為這樣可以成就所謂的狗屁大業!別忘了!我才是主導!”離塵子幾乎是在咆哮。
百裏悠然心裏突然一暖,離塵子方才的一番話就像一團火焰,瞬間便將他的血液燒灼得沸騰起來。
“先生,我會記住您的話的!”百裏悠然提高聲音說道。
離塵子盯著百裏悠然的眼睛看了十幾秒鍾,鬆開了他的衣領,冷哼出聲後說道:“你,還有你的人,以後在做什麼之前,必須知會我一聲,以後若是還這樣擅作主張,我會殺死你們的,另外,偷襲複仇嶺這件事做得漏洞百出、愚蠢至極,真以為用煉金炮轟擊幾下就能把複仇嶺的視線移向無上神教?真以為落下些無上神教的物品別人就會相信?複仇嶺沒那麼簡單的。”
“諸葛滄海也這麼說過,但他也說沒有時間再周密部署了,所以隻能用四十一條人命去換取複仇嶺的半信半疑,他還說,無論複仇嶺怎麼看待這次襲擊,它都會立即派出人手去找無上神教的麻煩,這樣一來,無上神教便會以為複仇嶺這是在挑釁而作出應對,加上離蕪高地與公侯帝國的罅隙已生,三大勢力間亂象已成。”百裏悠然解釋道。
“還不夠。”離塵子蹙著眉搖了搖頭,“如果僅是這樣,不足以完成諸葛滄海的第二步計劃。”
“請先生耐心等候,諸葛滄海從來算無遺策,他說行,那就一定行。”百裏悠然說道。
“諸葛滄海為什麼甘於付出生命?我想不明白。”離塵子像是在問百裏悠然,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旁的百裏悠然正想開口作答,想了想後,輕輕的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
第二日淩晨,一個令新溧陽市民們無比驚訝、沉痛的消息,如同裹挾著悲傷的微風,在短暫的數個小時裏傳遍了全城:新溧陽市德高望重的安民官諸葛滄海昨晚突發疾病,經市立醫院搶救無效,於黎明前的一刻與世長辭。
聽到這個消息的民眾們陷入了傷感中,他們沒人不認識這位慈祥、和藹的老者,沒人不記得他的白發白須白眉,也沒人能忘記他鏗鏘有力的話語,當年,這位老者不辭辛勞的奔走在各處臨時營地間,用真誠的演講撫慰他們惶恐驚懼的心靈,鼓勵他們用雙手建設家園,營造一個和平安寧的城市;多少次,這位老者在街頭、在建設現場、在居民家中,與民眾像朋友之間那樣交談,噓寒問暖;多少次,這位老者登上或簡陋或莊嚴的演講台,振臂高呼“新溧陽萬歲”……
在新溧陽的市民眼中,這位名叫諸葛滄海的老者,是與孟青市長一樣不可或缺的人物,可是現在……
一天後的上午,一輛載著玻璃靈柩的加長敞篷車緩緩駛出了市立醫院。玻璃靈柩內,諸葛滄海安靜的躺著,身上穿著他鍾愛的那件淺灰色亞麻長袍,交叉擺放在胸前的雙手蓋著一本黑色封皮書籍——這本滅世之戰前的典籍是他的珍藏,書名叫《自由意誌》。
靈車緩緩駛上主幹道後,在一輛早就候在路邊的黑色開道車的引領下,向左側的溧陽大街駛去,又一輛護衛車悄悄的跟上了靈車,與它嚴謹的保持著十五米的距離,看到這一幕時,早就守候在人行道邊的市民們忍不住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這一刻,憂傷籠罩著整個新溧陽上空。
靈車開得很慢,足以讓市民們不需要加快步伐也能跟得上它,市民們很自覺的沿著人行道陪伴著靈車,走著,走著……
中午十二時整,諸葛滄海的靈車駛進了新溧陽市政廣場,大批的民眾從市政廣場的各處入口湧了進來,注視著靈車駛向了廣場中早就架設好的靈堂前。數百身著黑服的市政官員默默無語的迎了上來……
走下靈車時,離塵子與迎上前來的百裏悠然握了握手,問道:“都布置好了嗎?”百裏悠然點了點頭,掏出一朵白色的小紙花遞給了離塵子。
“開始吧。”離塵子接過小紙花別在了左胸,回頭看了一眼被官員們簇擁著的玻璃靈柩,歎了口氣後說道,“讓我們為他送行。”
“市長先生,廣場內的民眾已經超過了十萬,廣場外,仍舊有民眾不斷的湧入。”巫鯊跑過來低聲彙報道,自離塵子決定將莊超凡留在暗麓之森後,巫鯊就成了警備處的處長。
“無妨,注意疏導,別讓市民們出現踩踏。”離塵子擺了擺手,在百裏悠然的陪同下登上了靈堂旁的觀禮台,無論是作為諸葛滄海的上級,還是作為他的主人,離塵子都覺得自己應該賦予諸葛滄海一份應得的榮耀。
在觀禮台的立式擴音話筒前停下腳步後,離塵子掃視了一眼廣場上越來越多的民眾,輕輕的點了點頭,站在他後側不遠處的百裏悠然連忙衝著台下揮了揮手,幾乎在瞬間,百餘根十米高的旗杆同時豎起,每一支旗杆的頂端,都懸掛著一麵長約五米,黑底白邊,底部垂著白色纓絡的招魂幡,隨著百杆旗幡的豎立,整個廣場霎時增添了一份莊嚴肅穆……
“新溧陽的市民們。”離塵子的聲音隨風飄蕩,“今天,我們聚集在此,為我們共同的朋友,諸葛先生,送行。”
“諸葛先生,是新溧陽的締造者之一,當年的新溧陽,滿地荒蕪……”
“……諸葛先生,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富有智慧,最富有勇氣,也最富有仁善的老者……”
“讓我們在心底銘記這位善良的老人,銘記這位老人為新溧陽的崛起和安寧作出的一切努力,不求永遠,隻求,在你我的有生之年。”
“諸葛先生!一路走好!”離塵子含著淚鞠了一躬,瞧見他這般後,近二十萬民眾也紛紛衝著諸葛滄海靈柩的方向行了一個鞠躬禮。
老諸葛,你值得了。百裏悠然緩緩的彎下了腰,眼眶裏的淚水,滴落。
直起身體後,離塵子擦了擦眼角,大聲宣布道:“從即日起,市政廣場更名為‘諸葛滄海廣場’!以資紀念!”
……
沒過幾天,諸葛滄海計劃中以及計劃外的事件很自然的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第一件發生在三名叛逃到公侯帝國的大神甫身上。在公侯帝國情報部門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接受了數字映像娛樂科技頻道的采訪,在訪談中,三名大神甫言辭激烈的批駁了無上神教,稱無上神教在離蕪高地的統治違反“神的初衷”,不僅如此,他們還揭露了許多秘聞,譬如無上神教分教堂如何選用富裕家庭的長子充任真信徒,又是如何處置異教徒及其家庭等,更誇張的是,三名大神甫同時肯定的一件事,就是當年離蕪高地出現糧荒時,無上神教教廷曾經勒令分教堂“協助無法繼續自主生存的平民以及信徒死亡”。
“這是屠殺!”負責采訪的主播聽完後嚇得跳起來。
“如果您願意這麼認為,我們不得不說,您評價得很中肯。”祈福之城分教堂的大神甫點頭說道,然後,與其它兩名大神甫一齊展示了一疊厚厚的照片,當這些照片一張張的呈現在鏡頭前時,所以正在收看的觀眾都升起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主播興奮的雙頰發紅,連聲問道:“三位尊敬的先生,關於無上神教,您們還想說點什麼嗎?”
神罰之城的大神甫捋了捋頜下的長須,異常嚴肅的說道:“我要聲明一點,無上神教的惡行,是個別利欲熏心的人推行的,與神無關,與大部分忠誠於無上神的信徒無關,如果聖女冕下能清除這一部分作惡者,我相信無上神的榮光,仍舊願意施降這片大陸。”
“那麼,您能說得更清楚一些嗎?譬如說,誰是作惡者?”主播故作好奇的問道。神罰之城的大神甫掃了身旁的兩位難兄難弟一眼,答道:“摩門,和他的追隨者。”
數字映像前的所有觀眾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第二件依然與這三名叛逃的大神甫有關。準確的說,這三位大神甫剛剛步出娛樂科技頻道的直播間,便遇到了襲擊:一名躲在暗處的殺手衝著他們扣動了小型煉金炮的扳機,結果是三位大神甫還未展示出自己的氣牆術或者是躍回直播間,便被煉金炮的炮彈轟成了一堆散碎的血肉,與他們同時遇襲的還有那名興奮過頭的主播,他執意要將這三位可憐蟲送出直播間,卻不料剛好迎上了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