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野渡眼睛一亮,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心裏便是一沮,拓跋九錫在離蕪高地多年來深居簡出除了麾下官兵外從未與外人有過交集,這孟青市長自然不會是他的舊友知交,又如何能一封書信便免去自己的責罰,方這麼想罷,心裏又是一愣,心說難道二人私下早有往來?一想確實很有這種可能,因為二人都是一般無二的強悍,又都頗有聲名,說不定人家是英雄惜英雄呢。
反正此時的魏野渡腦子裏是亂紛紛的一片,一時肯定一時否定憂喜交雜一團漿糊般的沒了主意。
“你是不願?”離塵子見他半天不吭聲,便蹙眉問道。
“魏野渡不敢,請,請,不,有勞市長。”魏野渡一臉不情願的在身上摸來摸去,可又哪裏摸得出紙筆。
“算了。”離塵子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從石道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塊,順手從靴側的刀鞘裏抽出一把半尺長的小刀,略一猶豫便舉刀在石塊上飛速刻畫起來。魏野渡偷偷抬眼去瞟,隻見石屑紛飛似乎在雕刻一個人像,須臾間離塵子便已停刀回鞘,順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塊布帕一裹一束,遞向了魏野渡:“你將這物事交給他,就說我讓他原諒你這回。”
真能管用嗎?魏野渡很想問出這話,但著實不敢,隻好惴惴不安的躬身道謝,起身無奈的向自己的士兵走去。
“半道上不可打開,他與我有約定,若是你弄壞了記號,我就幫不上你了。”離塵子想了想後提聲說道。魏野渡嚇得一個哆嗦,連忙握緊了手裏的小布包,心裏卻也一喜,有約定?記號?看來兩人真的有來往呢。這麼一想完後,立馬就變出了一張笑臉,忍不住又再次回身衝著離塵子鞠了個躬,這才歡天喜地的跑下了石道。
“聯隊長?”盧峻毅連忙迎了上去。魏野渡樂嗬嗬的說道:“快,先離開這兒再說。”
瞧見魏野渡率軍離開後,離塵子也轉身離開了,所謂的與拓跋九錫有約定有記號之類的,都是在糊弄魏野渡,之所以讓他送這雕好的石頭回去,更多的是想印證自己心裏的猜測,如果猜錯了也沒關係,反正受罪的絕不會是他離塵子,至於魏野渡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那就是魏野渡自己的事了,離塵子可不會在乎一個膽小鬼的死活。
當然,如果離塵子猜對了,魏野渡沒準還真會沒事。
……
當魏野渡戰戰兢兢的捧著小布包遞向臉色難看之極的拓跋九錫時,新溧陽市已經完成了對流民的安置。這些從暗麓之森一路掙紮投奔前來的流民基本上是怎麼安排怎麼好,少有表示不滿的,諸葛滄海宣講市民政策的效果不錯,流民們紛紛表示願意加入新溧陽市並百分之百的擁護市政府,離塵子將他們都劃入了農業人口,責成物資處和人口處解決了流民的一些實際困難,不過這批近三萬人的流民暫時還不能獲得新溧陽市的市民證,他們必須在新糧食蔬菜基地旁的臨時安置區內住滿十四個月,與新溧陽市的農業市民一起從事勞作,如果他們的表現符合人口處的市民標準,十四個月後他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新溧陽市市民。
“這是一個必要的考驗期,可以阻住投機取巧的人。”離塵子這麼決定時,對站在他身邊的九大處處長說道。
“我對你們的工作效率很滿意。”離塵子還這麼誇讚他們道,是該滿意了,近三萬流民,在七天內全部安置妥當,甚至包括在新糧食蔬菜基地旁開辟出一塊可以容納三千頂大帳篷的平地以及做好補給運輸的籌備。
七天,剛剛夠魏野渡從邊境跑回拓跋九錫身邊。
原本魏野渡想耍個小心思,讓幾名心腹替自己送這封別具一格的“信件”,自己悄悄跟隨觀望,沒問題就上,有狀況就溜,但一來怕心腹路上出問題二來怕被拓跋九錫察覺出自己的異心,便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親手交給了拓跋九錫。
拓跋九錫接過了小布包,翻覆看了兩遍掂了掂份量,然後,輕輕的拉開了小布包的結,瞥了一眼後,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起來。
“原來是你。”拓跋九錫輕輕的搖了搖頭,將石頭攥在了手裏,沉默了幾秒鍾後,對魏野渡輕聲說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魏野渡總算是放下了懸在心上的大石,連忙躬身行禮告辭離去。
魏野渡走後,拓跋九錫攤開了手掌,將視線再次投向了離塵子送來的石頭,隻見石頭上雕著兩張栩栩如生的臉,這兩張臉,拓跋九錫都無比熟悉,右側的那張是徐子昭,左側的那張,就是拓跋九錫自己,不過當時他的名字還叫做澹台無傷。
“你是怎麼知道是我的呢?”拓跋九錫喃喃自語。
……
如果離塵子告訴拓跋九錫說:“我是蒙的。”拓跋九錫一定不會相信。不過事實還真是這樣,甭管他相不相信,離塵子還真是抱著蒙一蒙的心思雕刻這塊石頭的。
這隻是離塵子的一個試探,用以印證自己的猜測,不過他對自己的猜測並未有太大的把握。這麼看來,魏野渡似乎有些悲哀,不過悲哀歸悲哀,被離塵子利用了一把的他還真是幸運,因為離塵子蒙對了。
事實上,自從慕容蒹葭和西門賜那兒聽說是拓跋九錫縱走他們之後,離塵子便會時不時的抽暇猜度拓跋九錫這麼做的目的。讓慕容蒹葭細致的描繪完拓跋九錫的相貌後,離塵子能肯定對方曾經參與主據點內對自己的追殺,但這似乎就很說不通了,既然追殺自己,可又為什麼會縱走自己的家眷呢?慕容家被滅門時,離塵子與端木茜茜剛遁入蒼寂冰原不久,而且從拓跋九錫的安排來看,基本能夠排除用閭丘美慕容蒹葭等人做誘餌“釣”出離塵子的可能,以當時離塵子的境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能重返離蕪高地,對方賣的這個好,似乎早已篤定他離塵子一定能卷土重來,但這也解釋不通。
所以隻剩下兩種可能,一種是拓跋九錫以前就認識他並且了解他,願意賣這個人情給他,第二種是拓跋九錫很看好他,甚至不惜違背無上神教的意願向他示好。思來想去後,離塵子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因為第二種也陷入了邏輯困境,他離塵子是被無上神教通緝的異端,對方既然已經傍上了無上神教這棵大事,與自己無親無故的,根本就犯不著這麼做,因為不見得有好處的同時,還需要冒著很大的風險。
那麼如果是熟悉自己的人,又會是誰呢?與百裏悠然有關的都被排除了,剩下的人裏,有可能具備這種實力的基本沒有,思來想去後,離塵子鎖定了生死未卜的澹台無傷,他能肯定,如果是當年的澹台無傷就是現在的拓跋九錫,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幾率會縱走閭丘美等人。但從慕容蒹葭描述的相貌身高來看,兩者又絕不會是同一個人。
這無疑讓離塵子很感到糾結,而且這種糾結一直持續了很久,一直等到鞏東闕“出售”給他無上神教的大量秘辛時,離塵子這才在諸葛滄海的幫助下察探出了一些端倪。
諸葛滄海的幫助是卓有成效的,他結合了百裏悠然商會的海量情報和無上神教的內部資料,梳理出了一條清晰的脈絡:當年完顏飲墨兄弟師實行清剿時,澹台無傷逃出生天,而後出現過兩次,最後一次,是潛入離蕪高地,不久後,傭兵崗附近的軍道被暗月組織實施了破壞行動,澹台無傷自此失蹤,隨後不久,拓跋九錫和拓跋小花二人憑空出現在離蕪高地主據點,參加了無上神教的招募考核。
“據可靠消息,在那之前,暗月組織丟失過至少三具克隆軀體,戰力十一至十三級不等。”諸葛滄海非常肯定的對離塵子這麼說道。離塵子當時聽完之後立即查閱了拓跋九錫與拓跋小花招募考核時的戰力登記,得出了基本吻合的結論。
“拓跋九錫很有可能就是澹台無傷,即使不是,他們也有很大的可能熟悉彼此。”諸葛滄海總結道。
離塵子很想相信諸葛滄海的總結,但心裏仍舊是充滿了疑問,因為這畢竟是推測,沒有直接的證據支撐這一觀點。
但他很想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所以,他雕刻出了澹台無傷與徐子昭的樣貌,如果拓跋九錫看見這塊石頭後無動於衷,那就能證明他不是澹台無傷,如果他有所反應,至少能表明,拓跋九錫認識澹台無傷,如果他連徐子昭都一起認識的話,那麼他八成就是當年據守镔鐵山礦區的澹台無傷。
答案得等拓跋九錫來揭曉,如果他真是離塵子猜測的那個人,那麼他就一定會出現在離塵子的麵前,因為他絕對能猜出雕刻石像的孟青市長,就是他示好過的離塵子,如果他不出現,離塵子就會斷了與他交集的念頭,因為若是拓跋九錫不是自己舊識卻還縱走閭丘美等人,那就意味著對方是在拋撒一張自己看不見的網,居心叵測不防不行。
“看來,我們還真得見上一麵才行了。”他在心底對離塵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