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西門賜回家了,不過他隨即便被慕容蒹葭送到了平民科技園區,這是離塵子特意交代的,因為他覺得西門賜在很多方麵都不見得比施芬強,但像搜集裝置的這種事交給西門賜來做卻是要好一些,至少,施芬可以隨時留在他身邊,把他的頭疼淹沒在那股馨香裏。
西門賜得知自己的新差事後嘟囔了兩句,大意是自己留在這明顯比自己小上十幾歲的小屁孩堆裏鼓搗這個有點難堪,不過在離塵子瞪了他一眼後,他便很沒底線的浮起了諂媚的笑容,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滿足離塵子大部分的願望——他好歹還知道自己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於是塗陽市平民科技園區便多出了一個隻買不賣的攤位,攤主自然就是西門賜,他每天所需要做的就是坐在攤子後等待,離塵子需要購買或者換取的裝置蠻朝被他寫在了一塊大鐵皮上放在攤前,遠遠望去,我們的西門賜先生的身影總能折射出一種欷歔的感覺出來。
先生您玩正常點的就不行嗎?沒人的時候,西門賜總會這麼自言自語,因為據他了解,除了那些公司以外,至少在塗陽市這一塊,喜歡擺弄格鬥機械人的家夥無論男女都不會超過二十歲,像離塵子這種年紀還帶著小丫鬟泡在這兒玩這個的,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
同樣在心裏有抱怨的還有施芬,這小姑娘原以為自己跟親愛的孟青培養出相同的興趣愛好,然後就可以形影不離雙宿雙飛恩恩愛愛了,卻不料這才沒幾天,形影不離做到了,雙宿雙飛也做到了,恩恩愛愛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倒回來說,一起都睡在一起好幾個晚上了,卻連任何期待中的事都沒發生過,這也太打擊人了吧。離塵子沒沾上這個機械人時還好點,抽空倆人還聊聊天呀說說笑啊有那麼點融洽的意思,現在可好,離塵子從起床起那視線壓根就沒在施芬身上停留過,吃飯時眼睛都還看著酈小穗的心得,到了晚上除了用後腦勺枕著施芬的大腿外,其它任何部位都不會碰到她。
這可讓施芬情何以堪。
孟青,要不你就把我當成你的書吧,好歹也把我翻開一下嘛,要不你就把我當成你的“瘋小子”,敲一敲打一打磨一磨的,總強過當我透明的不是嗎?施芬已經記不得自己多少次這麼捧著腮在心底嘀咕了。
有了西門賜的幫助後,離塵子的進展很順利,不到四天的時間,“瘋小子”身上的二十九個問題他已經解決掉了七個,剩下的二十二個卻是陷入了停滯,不是不會解決,而是他沒錢了,別說金盾,連普塔都沒了。
無奈之下,離塵子隻好帶著施芬和西門賜先回家裏“賦閑”,如果不是“銀戟虎”實在是裝不下而且平民科技園區治安環境不錯,他真想把“瘋小子”也一並帶回家的。
吃晚餐時,慕容蒹葭看出離塵子有點心不在焉,挺納悶的,便趁晚餐後西門賜幫她洗刷盤子的當口詢問了兩句,西門賜自然不敢對她隱瞞,三言兩句就把離塵子缺錢無法繼續擺弄“瘋小子”的事給說了。“多大點事呀。”慕容蒹葭聽完後差點沒笑出聲,心說先生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
走出廚房時,慕容蒹葭瞥見離塵子正怏怏不樂的窩在大躺椅裏監督四個孩子寫作業,便捂著嘴走進了自己的臥室,等她重新走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出了四張五十麵額的金盾。
“先生,這些您先拿著唄。”慕容蒹葭笑盈盈的在大躺椅前蹲了下來,把金盾遞到了他麵前,“別不高興了。”離塵子一愣,掃了金盾一眼,眼皮一翻說道:“不要,你快拿走。”
慕容蒹葭猜得出離塵子心裏的想法,瞧見他這副模樣便是格格一笑問道:“先生,您的機械人叫什麼名字呀?”
“瘋小子。”離塵子答完後在心底歎了口氣,這不提起還好,一提起了,他還真有點後悔今晚沒留宿在平民科技園區跟那堆鐵疙瘩混在一塊。
“應該差不多了吧?”慕容蒹葭移了張椅子坐到了離塵子身旁,問道。
離塵子點了點頭,順勢把臉貼在了躺椅的扶手上,施芬看見他的眉頭蹙得有些緊,便也搬了張椅子,坐在扶手旁輕輕的給他按摩頭。
“先生您打算用這機械人幹嘛呀?”慕容蒹葭又笑著問道。
“參加機械人格鬥賽。”離塵子懶洋洋的答道,頓了頓後翻了個身,背對著慕容蒹葭,“讓衛洪他們進房間寫作業吧,我累了,你們都別打攪我。”
慕容蒹葭卻是從未見過這麼抵觸交流過,怔了怔後,把手裏的金盾塞給了施芬,示意她轉交給離塵子,然後站起身拉著孩子們進房間,西門賜原本還想多坐一會兒的,一抬頭便看見慕容蒹葭正衝他使眼色,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瞧見其他人都已經走進了房間,施芬猶豫了一小會兒,輕聲問道:“孟青,慕容蒹葭剛才塞給我二百金盾,我的零花錢也還剩下二百多金盾,應該差不多夠了吧?”
離塵子扭頭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也回你房間休息去,別在這兒煩我。”說罷,將頭一扭,順手撥開施芬的手,閉目養神起來。
第一次遭遇離塵子這種冰冷態度的施芬把嘴癟了癟,也沒敢在說話逗他煩躁,而是悄悄站起身找慕容蒹葭去了。
聽完施芬的敘述後,慕容蒹葭悄悄的歎了口氣,卻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囑咐著施芬早點休息,吩咐完西門賜盯著孩子們寫作業,自己便悄悄的溜回了臥室,坐在床邊發起呆來。
先生這是心裏憋著事呢,慕容蒹葭在心底說道。
離塵子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慪自己的氣,這種情緒其實已經存在了好長一段時間了,算起來,還得從他衝進無上神教魔法學院格殺摩秋水那天說起:端木茜茜殞命,離塵子為了複仇苦修了許久,成功晉級後他雖然知道自己遠不是聖女的對手,卻也不認為自己自己就沒有還手之力,但當他看見聖女從空間之門裏邁步而出並隨手打出了一記詭異的範圍攻擊時,他能確定自己是絕對沒有還手之力的,若不是見機得早,他未必有機會逃過追殺,聖女展現出來的強悍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所以離塵子也第一時間選擇了遠遁,而不是就地潛伏伺機再動,然後他回到了灼日柵欄,親眼目睹了一場血與塵沙交雜的惡戰,當軒轅易最終因力竭中彈倒在他視線裏時,離塵子的內心是極為痛苦的,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在軒轅易栽倒的瞬間充斥了他的整個心房。在背負著軒轅易的軀體趕往玉欄堤衛城的途中,離塵子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他把自己前世修道尋仙的生活與現在做了個全麵的比較,然後得出了一個很殘酷的結論——上一世,他窺破天道,淩雲俯瞰,眾生皆似螻蟻,今生,他數次險死還生,體己的人死的死叛的叛,仇敵卻越來越強越來越多,自己倒是越來越接近那隻螻蟻了。天道似乎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保有仙識保有經驗保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機會,卻將他丟在了一個強敵環伺的境地裏。
難道我就得這麼混跡下去?難道我就得這麼躲藏下去?難道我就該這麼泯滅下去?離塵子無數次叩問自己。
不,他不想這麼混跡,不想這麼躲藏,更不想如此泯滅,他還想爭還想抗還想重登仙境,他還需要去複仇,為了死去的伍百歲、戈如煙、柳怡然、閭丘夢、端木茜茜、敖蓓蕾以及孩子們複仇,為了還活著的慕容蒹葭、西門賜複仇,為了自己複仇。擺弄機械人明麵上像是一種玩物喪誌的做法,實際上,何嚐不是一種宣泄苦悶的方式呢。
“如果你還在我身邊就好了。”離塵子輕聲的自言自語道,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誰能無法知道他是在對誰說,又或者,壓根就不是在指某個人。
施芬最終還是在自責中走出了臥室,然後悄悄的坐在了離塵子身旁。大躺椅上的離塵子沒有動彈,雖然他已經明明知道施芬來到了自己身邊。
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一個在臥室發呆,這似乎注定會是個沉悶的夜晚,如果不是西門賜失手打破了果盤的話。
一般情況下,打破果盤在離塵子的家裏算不得事,破了就破了,大不了再買一個就是了,但西門賜現在卻是緊張的要命。
說來還得怪他自己,按照慕容蒹葭的吩咐守著孩子們寫完作業後,西門賜高興得端著果盤走出了孩子們的房間,或許是太過於高興得緣故,他反手關門的時候被夾了一下手指,然後手一哆嗦,果盤便掉了下來,他急忙伸手去抓,結果當然也沒抓住。
果盤咣當一聲碎成了不規則的幾瓣。
西門賜蹲下身子剛要撿拾殘片,眼前便出現了三雙腳,一驚之下他連忙抬頭去看,就看見慕容蒹葭、離塵子和施芬都在靜靜的盯著他,緊接著,孩子們的房門吱呀一響,四張小臉蛋探了出來。
“先生,手被夾了一下。”西門賜哆哆嗦嗦的解釋道,心說不就是打破了一個果盤嘛,你們幹嘛非得擺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有施芬在,慕容蒹葭沒準早就嗬斥西門賜了,可這會兒她可不願再外人麵前讓自己的夫主難堪,略一思忖後,她抱著胳膊往牆壁上一靠,眼神不斷在西門賜身上瞟來瞟去,卻硬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