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鯉程有些感動,他朝小滿那麼笑著,小滿從那城裏人的笑裏看出男人的感激來,小滿很得意,他想這樣真好,他真想再找個類似的事情幹幹。
後來他看見汪鯉程的那雙鞋了。臨行前執行部專門給城裏人備了一雙布鞋,沒想到走了兩天的山路那鞋就不成樣子了。
“我這腳廢鞋。”汪鯉程說。
小滿說:“才不是哩,山裏走路有講究,你們城裏人哪會走我們這地方的路?不會走,山裏這些石頭樹蔸什麼的就都是牙齒了,專咬你的鞋。”
“噢噢,它們咬鞋?!”
“我給你換一雙吧。”
“你看你哪找鞋去?這麼個地方,這荒山野嶺的。”
小滿說的是草鞋,汪鯉程當然不知道。小滿覺得突如其來的主意不壞,能讓這城裏人看看自己另一種能耐了。
“你等了,我一會就來,就一會。”小滿說。
“你別動啊,你千萬不要亂動,我就來!”他說。說著,拿了把刀跳進林子裏,
果然,不多久小滿就扛了一捆柴草走出來。
“你弄柴?”
“你看你說柴,這綠生生的東西能當柴?”
“他們也在那邊砍樹?”
“你別管,一時半刻弄不完。”
“我怕天不早了。”
“天黑了天黑了,那沒辦法,天黑前能過去算不錯,誰知道路上會有這麼個事?你別想那事了,明天午飯前能到鎖陽。”
汪鯉程想,我不想了,想也沒用。
小滿開始忙起來。他剝著一種樹條的皮,然後用刀刮著,刮出白白的麻似的東西來。
“這是剝皮樹,我們鄉下用它來搓繩。”小滿說。
小滿又理那些草。
“這是‘鬼叫愁’草,牛吃不得,吃了漲肚子死,這草毒哩,可它韌性好,也能搓出好繩來。”
小滿把樹皮和草絲都揉成細繩,然後開始編織工作。汪鯉程在一邊看得眼花繚亂,直到這時候他仍然不知道小滿在幹什麼。看去小滿像在編一個玩物,那像一條魚又不是魚。他沒和鞋連起來。
不多會,小滿把一隻草鞋做好了,他拎著那鞋,說:“你看,這就是鞋,草鞋。”
他看見那城裏男人眼瞪著老大,凝神看著那隻鞋。
“這是鞋,有這種鞋?”那男人說。
這讓小滿很得意,他把什麼都忘了,光顧了得意,他一得意臉上就掛著那種笑,出發後不久,那種笑就沒上過他的臉了,現在他終於笑了起來。
“你沒聽說過草鞋?”
“這就是草鞋?”
“草鞋有很多種,不光是禾草做的,麻也能做廢綿絲也能做,還有這些剝皮樹鬼見愁草什麼的也能做。”
“哦嗬哦嗬!”
小滿正想接著做另一隻鞋,突然,他臉上的笑凝住了,攸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驚恐重又爬到他的臉上。他一撤手,那隻鞋掉在地上。
“怎麼了?!”
小滿沒聽到那城裏人這三個字,他耳裏又塞滿了那種異響,他沒聽到別的。
“哎哎!你怎麼了?!”
他感到有人捏住他的肩膀,狠命搖著他。捏他的是那男人。
“我說出來你們又不信。”小滿說。
“你說!”
“我聽到林子那邊有動靜,像是有人在什麼地方往這邊瞄。”
“是雷下他們吧。”
“不對,他們在那邊,你看他們在那邊。”
得孝和雷下已經把要的所要的東西弄來了,他們在那忙著。
小滿又抖顫起來,他努力想使自己不那麼,可做不到,恐懼像一些蟲蟲,直往他心裏爬,趕也趕不走。
後來,他就聽到得孝他們在喊他了,得孝一喊,他就覺得好些了。他拔腿往那邊跑去。
汪鯉程撿起那隻草鞋,他往四下裏看了看,搖了搖頭……
奇特的過河辦法
得孝和雷下弄來幾根長藤。
他們說他們在林子裏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幾根,他們笑著,他們說有辦法了有辦法了有了這東西就能過到對麵去。
他們興致勃勃地做跨越激流的準備。
汪鯉程還是插不上手,他站在那看三個伢忙碌。小滿與前判若兩人,他蔫蔫的,隻機械地做著雷下吩咐他做的那些事。雷下在林子裏找來根樹杈,看得出他花了些功夫,那根樹杈曲裏八拐的,雷下把它牢牢地綁在長藤的一頭。得孝則在專注地纏著那些藤,他把三根長藤纏在一起,仔細地檢查它們的牢度。
“得找個合適的地方。”得孝說。
他們沿著溪邊走了很長一截路,才選準一個地方。在汪鯉程看來那地方最不理想,他沒想到他們偏偏會選中那裏。那是個險地方,兩邊都是懸崖,隔了一條激流對峙。對麵的那座崖,陡且不說,還似乎向這邊傾斜,像是隨時要塌倒下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