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那些東西。
周旦不甘心地又將可疑的手提包掏幹翻光，除了一瓶保濕水他認得出牌子來，其他晶瑩剔透的小瓶子小罐子他全不知道。
沒有錘子，沒有錐子。很好，這個娘娘腔。
“你到底要幹嗎啊！”達來看見周旦把自己的東西搞得一團亂，不禁氣上心頭，蹲下去頂開了周旦：“拔了牙滿嘴血了還不好好待著！走開！”
拔——牙？
周旦還想罵他一個大男生搞這麼多化妝品幹嘛，想到自己滿嘴的不適也就算了。這一聽達來的話，才反應過來為何滿嘴的不舒服——因為除了冰塊，就隻剩下一條凍得發木的舌頭了！
他站起身來，因為蹲久了有點暈，手自然地扶上了桌子，於是手指尖所碰觸到的東西讓他不得不低頭去看：
一排拴著紅繩、沾染著血絲的牙齒整整齊齊地碼在桌麵上，提示著周旦該為自己口中的空洞而感到悲哀了。
20顆臼齒，8顆切齒，4顆犬齒，32顆完好無缺的牙齒，32顆從來沒有被蛀過的好牙啊！
周旦一陣暈眩，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墜入另一個夢裏了。
“這你怎麼拔下來的？”等口中的血止了，吐掉冰塊後，周旦坐在床邊指著桌上那排牙含糊不清地問道。
“當然是用繩子啦！”好像這個問題問得很白癡一樣，達來不以為意的開始把一根根紅繩子拎在手裏頭。
“不可能！”周旦嗚嗚嘮嘮地：“我的牙全是好牙！這樣根本拔不下來！”
“哎呀，你變聰明了。”達來嘴邊的笑看在周旦眼裏是大為不爽。“不過，我確確實實是用繩子一顆一顆給你拔下來的，隻是我已經沒辦法證明了。”達來點開大燈，提著一串墜著牙齒的紅繩子：“來吧，把牙齒塞到你身上的嘴裏麵去。”
“為什麼？”周旦覺得事情的進行變得越來越荒誕不經了。
“聽我的沒錯！”
“我為什麼一直要聽你的！”周旦煩透了這種極端脫離現實的感覺，奮起反抗達來的擺布。其實聽不聽達來，全在他自己，但也是他自己亂了馬腳，才會從一開始就跟著達來走。
“讓你閉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達來收起滿臉的笑容，嚴肅地看著周旦：“你難道不知道，就是把牙齒都打到肚子裏麵去也不要吭一聲嗎？”
誰叫你道德最為敗壞，見誰咬誰、六親不認呢？不拔掉你那一口利牙，你又怎會學得沉默是金呢？
這下好了，牙齒全拔光了。而對於僅僅32個牙齒如何能喂飽一身上下百餘張口這個問題，在周旦親眼見到一身光滑無瑕的肌膚後就煙消雲散了。甚至忘記自己宛如老人般空落落的口腔。
全身上下隻有臉上這一張嘴在大腦的命令下一張一合，先前那爬滿一身的口唇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周旦敲了敲腦袋，開始分辨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什麼又是幻覺了。
真實的夢、真實的幻覺、還有虛偽做作的現實。
過了幾天，周旦頂著一口假牙重返校園。
所有人對他的歸來似乎都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但凡周旦近身，保準是卷著鋪蓋遷移他地。這個乖乖，連老師都能給折騰跑了，更何況是學生呢！
可是周旦還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本事，不然他老早就把達來那掃把星給攆到十萬八千裏外了。都是達來，自從他來了，怪事就跟著來了，長了一身的嘴巴不說，還賠了一口白白淨淨的好牙！
周旦鬱悶地窩在隻有他一個人的角落裏，看著前方與自己刻意保持距離的人群，真的是厭惡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了。
什麼團結友愛，什麼友誼天長地久、情比金堅！這些詞打從周旦上幼兒園起就壓根與他無緣！從小他就形單影隻、煢煢孑立，可是他願意！人民需要他！沒有他傳播消息，這個世界將如何運轉！於是周旦自兒時起就學會忽略反對他的大多數，熱烈迎合“歡迎”著他的少數派——當然，部分成年人在這裏麵起著不容忽視的關鍵性作用。
可是每思及現時的處境，周旦就不免恨上心頭。因為他不明白前些日子這嘴是怎麼長出來的，更因為他永遠沒法明白，所以周旦開始憎恨，憎恨這現實，憎恨這群嬉皮笑臉全不把他當回事的同班同學，尤其憎恨那個表裏不一的達來！
強烈的恨意讓他顫抖，甚至口裏早已愈合的傷口都重新流出了血。
達來，你這樣詭異多麵，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定會挖出來公布於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