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子年,京師洛陽城內。
“最新消息,八卦天後爆料,太子昨夜寵幸了一名年滿十七的婢女,竟然沒有落紅!”
周圍的百姓聞聲湊上前,麵露驚訝,“真的假的?”
“八卦天後,所言俱實,如有一假,願以頭割!”
“八卦天後回來了?”百姓們驚喜道,“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也是這兩日吧。”
百姓們麵麵相覷,不由得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
午時三刻,東宮內。
“又是她?”一名身材豐腴而典雅的中年女人說道,她身著一件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頭戴金色鳳凰珠釵,大口的袖子好似可以兜風,“這可如何是好?竟是流傳到了宮外!小六子,你說她自稱什麼,八什麼?”
“回娘娘,八卦天後!”一抹尖細的嗓音在屋內回蕩。
“八卦天後?”中年女人甩著絹子,擦拭了下臉頰,以示憤怒,“又是她?沒想這次竟然犯到了我皇家?”轉頭瞥向屋內一隅,一柔美男子半躺在搖擺藤椅上,衣襟敞開,白皙而光滑的脖頸在陽光的沐浴下更是惹人垂涎,“皇兒,莫非你都不急嗎?”
男子半眯著眼,甚是享受,“急什麼,流言可以殺死人嗎?”柔媚的嗓音仿佛那撥動的琴弦。
“那也是你的名譽啊!”皇後娘娘恨鐵不成鋼道,“再過個兩載,你就要登基了,若是要百姓對你失去了信任,到時可就不是流言的事兒了。”
“母後何苦傷神費腦呢?”男子睜開狹長的雙眸,藍色的瞳孔在黃色的發絲襯托下好似渾然一體,猶如天空一般澄澈,令人暈眩,修長的手指撫摸著懷中正安詳休憩的暹(xian)羅貓,“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怕什麼。我就不信,一個普通人,竟然可以做到天下之事,無所不知,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有幾分能耐!”食指移向貓咪的脖頸,海藍色的瞳孔驀地黯淡,瞬間變成了幽深的綠色。
登時,“瞄——”地一聲,貓咪驚嚇得跳開。
屋內其餘人竟是一震,身子不由得顫了下。
“對啊,難道她還會翻牆越脊不成?”皇後娘娘恍然大悟道,“皇宮大院,她可以穿梭自如?除非她是皇宮內奸!”
是夜,皇宮內院掀起了一股搜查的浪潮,所有巡邏士兵加強守衛,無論三宮還是六院,無一不查檢,然而,結果如期所料,竟是一無所獲!
*
距離洛陽城十裏之外,有一大戶人家,此戶姓李,按本朝習俗亦是士族,聽聞官居九品,雖為低級,但亦是官,所謂有官就有權,有權就有錢。
遠遠而望,隻見院內見方一大片池子,石板橋通向湖心。池水清冽明淨,漣漪激蕩,波光粼粼,清人眼目。四周岸邊種植著垂楊柳、龍頸柳,微風一吹,柳條擺動,婆娑生姿。沿橋過池,對岸七八間飛簷屋脊參差錯落。中間一間的門口處,懸著一黑匾。上書四個燙金大字“剛直不阿”。
李老爺有五個子女,兩男三女,兩男頗有成就,一名亦是已考取功名,另外一名遊手好閑,但卻擁有好相貌,也令他甚是驕傲,而三女中大女兒和二女兒亦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每逢上元,才藝之展,令人豔羨。
最為全家頭疼的便是小女兒李漣洏,貌不驚人,呆頭愣腦,大病一場之後,更是連名字亦是不曉得,白日裏,迷迷糊糊,就是在對麵連著叫她十遍,她亦是敢與你擦身而過,走路歪斜,好似隨時要隨風乘去。
而就在昨日,李家小女兒與丫鬟二丫出去遊玩,正逢人多之時走失,偏巧再次尋找之時,遇見了湘兒,因樣貌相同,錯把她認為李家小女兒,帶回了李府。
倒也正好為穿越時空來的湘兒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身份,她和李漣洏太多的相同點,令周圍人看不出端倪,從此湘兒倒是也就順其自然地稱自己為李漣洏。
……
“唉,如何出了這麼一個傻女啊!”李老爺哀歎,“簡直是我李家的恥辱!”
李夫人掩麵而泣,“老爺……老爺開恩,莫要怪漣洏,是我錯……皆是我的錯……”
“哼,我就說吧,什麼人生什麼女兒。”一個身著華麗錦衣婦人走入,身後還跟著兩名婀娜女子,“當初老爺就是不聽我的,非要大夫人懷您孩子,這可好了,出了一個醜瓜,這出來可容易了,想回去就難嘍!”
李夫人一聽,更是羞愧難掩,雙眸紅腫,不禁低頭不語,隻是隱隱啜泣。
李老爺順著婦人的犀利眸光瞅了一眼元配,禁不住冷哼,站起身來,“她若再出了簍子,為你是問!”一甩手,疾步走出。
“娘,聽聞三妹今日可連著栽了五個跟頭呢,”大女兒漣霜嘲笑道,“別提當時那場麵有多笑人了,就像是一個大圓筒,噗通噗通,樣子真是難看。”
“她本長得就極普通,再摔了,豈不是更難以入眼了?”二女兒蓮姬諷刺道,“大娘,恕蓮姬無禮,勸您還是早些給她配個人家嫁了為好,省得敗了李家的名聲,您臉麵也難看。”
“說什麼呢,這些事,你大娘還不知?”二夫人撇了下嘴,故意嗔道,“罷了,這是人家的女兒,咱哪有資格去指指點點。”
……
李夫人麵色無常,她早已習慣了這些奚落之語,在奶娘的陪同下,站起身,走出了正屋,向後院的小矮房走去。
矮房內,清一色兒都是木器具,實是簡陋,但細看才知工藝精巧,藏秀於內,和院外的廊柱相比,有種小家碧玉之感。
榻上睡有一女娃,雖貌不驚人,卻和屋內家具一般,值得細品,膚質細膩,五官小巧,看年紀不過十四,她睡相不雅,雙手雙腳大字攤開,微啟口,隨著‘呼~噓~’之音,嘴角處掛有晶亮的口水。
李夫人居高俯視,望著女兒的憨態,不禁苦笑。
“夫人?”一身材頎長女子走入,她長相雅致,清妝素麵,卻仍舊掩飾不了她的清美。
李夫人扭頭,不禁眼前現出驚豔,上下打量這女子,再次感慨:連一個丫頭都比女兒還美,真是諷刺啊。
女子禁不住慌亂地垂首,以為自己出了錯,剛要跪身。
“不必了。”李夫人說道,“二丫,好好照顧小姐。”
“是。”女子頷首,一臉真誠。
李夫人再次歎了口氣,轉身邁出。
酉時七刻,隨著那一聲聲催行鼓的敲響,正在床榻上酣眠的某人悠地睜開了雙眸,圓圓的臉龐,有些小巧的鼻梁,如此普通的麵孔上,唯有那好似抹了油一般的紅唇和漆黑透亮的眼睛有些看頭。
“漣洏?漣洏?”門外傳來了一聲叫喊,“起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聽‘嘩啦’一聲,猶如黃豆一般的珠簾被掀起,二丫扭頭看向床榻上的女娃,禁不住歎道,“怎地,又不記得自己名兒了?”
女娃一臉懵懂,眼底盡顯單純而幼稚,身子微晃了幾下,不禁啟口,“李漣洏?”
二丫嗤笑,好看的麵容更加引人眼目,“那是你名兒,不是我。”走上前,為她抻了抻褶皺的衣裳,“現下清醒些了嗎?”
女娃用手背抹了抹依舊有些發沉的眼皮,點頭,“嗯,好些了。”
“你啊,哪裏是傻啊,隻是生物時辰與人顛倒罷了。”二丫撅嘴,“看著夫人這麼傷心,我都有些心疼。”
女娃眉頭緊蹙,愣了會兒,再次警告道,“這個秘密……可不許說出去!”
二丫泄氣,顯得沮喪,“是,逢人便說,我家小姐傻,是個徹底的傻子。”一搖頭,“真不曉得你怎麼想的,半年前就已經好了嘛,隻是白日因你困意,遂導致迷糊。但夜晚聰明強比正常人,哪裏也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