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片雪落在了屋簷上,隨後又是一片,漸漸地屋頂就變了白。兩隻麻雀踩在雪上唧唧喳喳,看枯黃的葉子在額前滑過。當地麵也見了白,人身上爬滿雪的影子,這個世界就徹底變成了白色。
雪總是沒有理由的來,也總是沒有理由的去,來來去去間天空就變得灰白相間,地麵就變得幹濕相融。調皮的孩子舉了彎曲的枝杈,追打著、嘻笑著,跌倒又爬起,個個臉上像綻開了牡丹花。
將手指輕輕地伸出,指尖的移動裏就有了畫一樣的風景。雪兒在眼前展示出各種姿態,嫵媚的、妖嬈的、雍容華貴的,如一群嘻笑的女人蜂擁而至,也如一叢花嬌豔地開放。那種美是無可表達的,是浪漫的,清新的、也是攝人心魄的。
腳踩在雪地上行走,吱吱地聲響像極雪片兒彈跳的音符,在舒緩悠揚地演奏著曼妙的樂章。這時候的你不會覺得冷,也不會覺到風裏的凜冽。因為心是愉悅的,如同陽光映照時的溫暖和閃亮。
雪片兒總是喜歡撫摸大地,拍打樹枝,親吻翻飛的旗子,也會頑皮地撩撥起睡在角落裏的一棵茅草。她不在意你的走,也不在意你的來。她隻在意自己的心情,隨心所欲地飄搖著、飛揚著。
最美的雪是六瓣的吧,雖然大小不一,又不能細細辨認,在她還沒落到手心的時候也早已化成了晶瑩。但她卻是靈動的,像懷春女子的心,裹著一縷繾綣的柔情,也裹著一絲心脈的跳動。站在這樣的景裏,你的整個身心都會靜下來,凝在雪裏,凝在風中,隻留一雙眼睛引畫入夢。
屋簷上的雪,把你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看她的白,看那白裏的翩飛,也看那白裏的玉色玲瓏。紅磚青瓦的屋簷是最好的,色彩相映,冷暖相間。雪片兒總會擺好了各種姿勢,狐女子一般招惹著你,在驀然回眸的瞬間勾去你的魂魄。於是,人在那沒了魂的世界裏,剩下的也就隻有相思了。
想雪想到瘋狂的時候,一旦見了雪兒的影子,但會迫不及待地奔出屋,去和雪兒臉貼臉的親昵,去觸摸她的清涼。舌尖上的味道,麵頰上的摩挲,發絲上的晃動,樣樣都是惹人醉的。
最美的醉大概就是仰了頭,閉了眼,輕嗅雪片兒的清香,涼涼的、冰冰的,有一股清新的味道。這種味道會隨了人走,也會不知覺地鑽進人的神經。於是,一份幽怨的心思也會隨之蕩開來。
雪兒也許是有著幽怨的吧,因為它的涼也因為它的碧透,宛如有著心思的歌者,半帶著嬌嗔半帶憂傷,輕歪了臉兒責怪遲歸的戀人。那樣子像極了池中蓮荷,瓣瓣清亮,眉目含情,貝齒的輕動間就讓人變得纏綿起來。
當雪落滿房頂,也便是天空化成灰狗的時候了。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周圍除了白就剩下白裏穿紅的你。那景象是世上最美的,如同冰淇淋裏插著的紅果兒,幽幽地閃著亮,甜甜地巧笑著。心悅到極點的時候,你會想著把雪兒帶回家,將她安置在一個可心的角落,用眼觀著,有手撫著,用口嘖嘖地讚歎著。含不在嘴裏就噙在眼裏,頂不在頭頂就托在掌心,在一種脈脈含情中享受片刻的溫馨。
雪片兒的白是純正的白,不帶染任何雜質,在各樣花型的襯托下透著亮、閃著光,說著自己來去的故事。那故事大概就是一陣風的遊蕩,一場雨的飄零,一次氣溫的突降,也或者隻是雪片兒想舞蹈了,想展示一下自己靚麗的身姿了。
飄落總是詩意的,風裏的飄落和展示也是曼妙無比的。
如果幸運,你的手心會落下一兩片完整的雪片,她有著質感的優雅,也有著精致的花樣兒,那細細的枝枝杈杈像極了剛剪好的窗花,隻是窗花沒有她的白亮和剔透罷了。
夜裏的雪是最美的,在暈黃的燈光下,雪片兒如蝶一般飛舞,盡情地表演著自己的風姿和女兒般的妖嬈。那種美是燈光下冷豔的美,也是清涼裏飛起的婀娜。光是散射的,因光而有的美是燦爛的。在這樣的散射和燦爛中,你悟到的隻是雪兒精靈一般的風采了。唐代詩人白居易在《夜雪》裏說雪是“旋撲珠簾過粉牆,輕於柳絮重於霜”,也許正是在描述雪兒團在燈影裏的風情吧。
花是春天的驕傲,雪是冬日的精彩。如果冬裏沒有雪,就如同春沒有了花,如果冬裏沒了孩子的喧鬧,就如同夏沒了滾滾的雷鳴。所以,雪片兒總是人們翹首以盼的,是孩子們最用心等候的。當雪片兒飄起,歡笑聲就會竄出屋去,響徹在院落的四周。浸在這樣的景象裏,你的歡喜不可說,我的歡喜說不出,也隻能望她慢慢地飄慢慢地落,慢慢地伴著美夢入眠了。
有雪兒落在房簷上嘍!是誰在喊。那聲音清脆地像摔在花崗岩上的玻璃,讓你的心也跟著歡暢起來。眼見著手心裏的她幻化成靚麗的仙子,一點點長大,一點點上升,和著那些下落的雪兒交彙在一起,唱著、笑著、扭打著。於是,所有的心情都化成了雪中的綿柔,伴著喧囂,伴著風的吹拂蕩來蕩去。
有一片雪落在了屋簷上,你看到了嗎?